他拔開壺蓋,隻喝了一口,差點沒吐出來,“杜憲!你又坑我!”他惱怒的瞪向了杜憲,“這裡麵壓根就不是酒!”“奇怪了。我何時說這是酒了?你不會天真的以為用酒壺裝著的就是酒吧!”杜憲嬉笑道,“放心吧,這是我們平章侯府專門替我熬的雞湯,毒不死你!裡麵還放了許多溫胃補氣的珍貴藥材。你爹可沒說不準你喝湯。這追思堂這麼冷,你明天還要習武,真的跪上一夜又受著凍,若是病倒了耽誤了你自己的功課,又要被你爹罰了,可沒人心疼你!”杜憲說完就換了一個姿勢,改成麵朝慕容如玉盤膝而坐,單手撐腮道,“你如今可是你們慕容家最大的希望了,莫要不珍惜自己的身體。再說了,你都喝了一口了,
多喝幾口也無妨了。”
適才她跪拜慕容家的先祖牌位,看到那供桌上又多了十幾尊牌位,心底就默默的歎息了一聲。
那場戰役之後,這京城之中貴胄之家大部分都新增了幾道亡靈,隻是慕容家這添的著實有點多了。
一門忠烈。
如果不是慕容家與薛家死傷這般的慘重,陳家又怎麼可能有機會趁機上位。見慕容如玉又喝了一口她帶來的雞湯,杜憲懸著的心算是放下了。她容易嗎?半夜爬牆翻過來送點雞湯,真是用儘了各種路數與手段……趁著慕容如玉喝湯的時候,她又從
包袱裡麵拽出了一件披風,披上了慕容如玉的肩膀。
“你……”慕容如玉沒有動,隻是垂眸捧著雞湯,低低的說了一句,“我還在受罰。”
“知道你在受罰啊,又沒讓你躺著睡覺。”杜憲不在意的打了一個哈欠,“跪著,不代表要凍著。你爹是著急了點,但是若是你真的病了,他大概會更著急吧。”
有手裡的雞湯,又有肩膀上的厚實狐裘披風,慕容如玉的眼眉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你真是執意要入白虎演武堂?”他將雞湯喝完之後,低聲問道。“我能有什麼辦法。”杜憲攤手,“難不成抗旨不尊?我平章侯府如今這個樣子,也沒什麼資本去抗旨了。即便我以身體為由推了這回,還有下回不知道什麼在等著我。所以既然躲不開,索性大方的應了。你放心吧。進去之後,我不會麻煩你的,也不會拖累你。你的目標是成為一代名將,重振你慕容家的聲威,我的目標是混日子,大家道不
同,我自是知道該怎麼辦。”
慕容如玉將頭稍稍的垂下,叫人看不清他的目光。
“陳子箏不會放過你。”慕容如玉說道。“我知道啊,不過他也算是我表哥了。表哥表弟的,明麵上也不能鬨得太難看不是。陳家還要麵子。”杜憲坦然的說道,她忽然笑了一下,大力的拍了拍慕容如玉的肩膀,“
你是要憑實力朝上爬,拿回原本屬於慕容家的榮耀,而我是憑實力朝下水拖,當一個閒散的紈絝。大家以後都要努力啊!”
“莫要胡說!”慕容如玉這才快速的抬眸掃了一眼杜憲,眼底驟然多了幾分濃的化不開的愁緒。“我還真沒胡說。”杜憲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正色的對慕容如玉說道,“我對你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就看你信不信了。”包括“我喜歡你”,隻是這句話杜憲壓在了肚子裡麵
沒說出來,若是真的說了,杜憲估計自己馬上就會被慕容如玉給踹出長樂侯府去。
即便如此,杜憲說完,慕容如玉眼底的那抹愁緒陡然消失,寒氣重新遍布,他坐直了自己的身體,三緘其口。
“你看你又生氣!”杜憲無奈的說道,慕容如玉如此的聰慧,又怎麼猜不到被她壓在心底沒說出來的話。
“我非是生氣。”慕容如玉挺直了肩背,寒聲說道。“我隻是不想見你越走越歪。”
“什麼叫越走越歪?”杜憲不解道。“平章侯府即便大不如前,暗地裡擁裔也是甚多,你父親弟子門生遍布大齊,可謂桃李滿天下。你既然已經是平章侯,承繼了你們平章侯府,便要謹言慎行,不要被他人抓住足以詬病詆毀平章侯府的漏腳。你卻不思進取,整日遊手好閒,更是……更是滿嘴胡言,叫人看了心寒!”慕容如玉正色道。“你我也算是一起長大,我癡長你兩歲,你可
喚我一聲兄長。但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你以後莫要再在我麵前提及。”
唉,杜憲長歎了一聲,“我便是那不思進取之人,你還能咬我不成?還有我壓根就不想你當我兄長!”
“杜憲!”慕容如玉聲音更冷,“如你執迷不悟,以後我們隻能形同陌路!”
形同陌路?
杜憲的心底隱隱一痛,十年相伴啊!“我乏了。你自己跪著吧。我先回去了。”杜憲定了定神,從地上爬了起來,胡亂的收起了自己帶來的酒壺和包袱,走到了追思堂門口,她停住腳步,“你是真的討厭我,還是因為我是男子之身?如果如今與你一起長大,又對你說喜歡你的是個女孩子,你還會嗬斥她滿嘴胡言嗎?”她幽幽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