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不會有那麼多湊巧。”杜憲輕歎道,“那麼多湊巧湊到一起,便叫人嗅出了陰謀的味道。阿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她說完之後便也陷入了一種迷惘之中。
這些雖然都是她的揣測,但是也並非絕無可能。
如果都是真的呢?杜憲的指尖雖然是攏在袖袍之下,但是也稍稍的彈動了一下,如果是真的,那她要麵對的便是龐大複雜到她都沒辦法想象的一座山,露出地麵的隻是一小部分,而隱匿地
下的才是真正的山體。
根深蒂固,難以撼動。
阿春靜靜的聽著。
杜憲的容貌在光線不甚明亮的馬車之內宛若陷入了一團濃霧之中。她秀美的眉尖輕輕的蹙著,讓阿春忽然有一種想抬手去替她將眉心撫平的衝動。主子年紀才多大,若是生在旁的貴胄家中,這般容貌,這般性情,這般聰慧,應是被捧在
掌中的明珠,且是最耀眼的那一顆。
她身上所擔負的是與她性彆和年紀並不相稱的重擔,這種沉重一一的壓在她孱弱的肩膀上,更是叫人感覺到一種背負著堅強的心碎。“奴婢愚鈍。”良久之後,阿春輕聲說道,“但是主子在哪裡,奴婢便在哪裡。”老主子救了他們的命,給了他們新生,雖然是要以他們的終身忠誠為代價的,但是他們願意
啊。
“我知道。”杜憲怔了一下,隨後就展眉一笑,“不必這麼凝重。”她抬手按在了阿春的手背上,“這日子啊,還長著呢,愁眉苦臉的過還不如嘻嘻哈哈的過呢。”
大過節的,本應快樂,她卻莫名對阿春說那些,便是在破壞氣氛。“今夜不想其他的。玩兒就是了。”她說完就撩起了遮蓋在車窗上的厚棉布簾子,透過上等緙絲製成的紗窗看向了外麵,京城的街道依然如舊,人來人往的逐漸熙攘,一如
過去很多上元節一樣,隻是那時候坐在她身側陪著她胡鬨嬉笑的是她的父親,而現在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若是父親還在,此時此刻,最期盼的也是讓她真正的開心快樂,享受美好的人生吧。
杜憲的眼眶略有點發紅,但是很快就收掉了那種悲戚的心境。
等她再度將臉轉過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掛上了淡淡的笑意。
“主子,前麵馬車就進不去了,人太多了。咱們要下車步行了。”車外傳來了阿秋的聲音。
“好,那便下車吧。”杜憲伸了一個懶腰,如同慵懶的貓兒一樣伸展著自己修長的四肢,掃去了依然還殘留著的些許愁意。主仆幾人下了車,阿秋叮囑車夫將馬車停在街邊等候他們歸來,又給了車夫點錢讓他去找點吃的。這才與阿春一道護著杜憲走在了街市之上。杜憲出來,管家杜暢不放心
,還四名府裡的小廝跟著。
去年那場大戰讓整個大齊都萎靡了良久,也失色良久,但是今夜這滿眼的繁華讓人有一種昔日繁盛景象重現的錯覺。
隻是景色依舊,但是大齊卻已經不是大戰之前的大齊了。舉全國之力並不是字麵上的說法,而是實實在在的,大戰早就已經將國庫耗空,大齊是以一國之力抵抗兩國聯軍,人力物力幾乎都消耗到了極致。便是今年的上元節,這街市上行走的女子看起來都比往日多許多,並非是民風開放了,而是男人真的在大戰之中戰死許多。就連路邊許多賣小吃的攤販都是女子,或是老弱,且身邊都會帶著一
兩個垂髫孩童,一邊做生意一邊還要看護著自己家的孩子,每個人的臉上洋溢出來的,並不一定是笑容,多數還有愁緒與煩惱夾雜在其中。
即便說了今日不要多想,杜憲走在街市上,看著這些容不得她忽略的事實,也不免覺得心酸。
一路從街頭走過來,不知不覺她身後跟著的侯府小廝手裡就多了許多的東西。
“這個也去替我一樣買一個吧。”杜憲停在一處賣風車的攤子前麵,對阿秋說道。“啊?咱們還買啊?”阿秋麵有難色,這一路過來,風車,麵人兒,糖人兒,叫不上名字的糕點,他們可是買了不少了。“主子,快要拿不下了,這風車咱們買過了,府中也
沒孩童,實在是沒地方放了。”他小聲對杜憲說道。
“叫你買就買,哪裡那麼多廢話?”杜憲抬手敲了阿秋的腦門。
“是是是。”阿秋趕緊上前,又在攤子上按照杜憲的吩咐買了許多的風車,幾乎是每樣都買了一件,然後交到跟著的小廝手裡。攤主是個年邁的婆婆,見杜憲一下子買了她那麼多東西,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她一邊找錢,一邊對杜憲說道,“這位公子爺,你如此的心善,將來一定會有
福報的。”她雖然老邁,但是不糊塗,她看的到跟在杜憲身後仆從的手裡已經是滿滿的東西了,裡麵就有風車這種逗小孩子玩的小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