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憲心底有點難受的看著陸晚楓,其實他悲痛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像是慕容如玉。
在慕容家的祖墳那邊,慕容如玉也曾經這樣無力又無助的看著自己。“阿憲。”陸晚楓忽然伸出手來,握住了杜憲的肩膀,“幫幫我好不好!幫幫我找到我父親!即便是身死也要留個屍體啊。他這樣不明不白的消失了,算是怎麼回事?我們家
現在有算是怎麼回事?我不相信他會叛國,除非他親口告訴我,他真的叛國了!”
他的情緒忽然有點失控,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眼底帶著隱隱的淚花,似乎是他在強忍著,但是又似乎是沒收到什麼效果。
他用力的握住杜憲的肩膀,最終還是沒忍住,淚水如同決堤一樣湧出,瞬間就將他的視線給模糊了。
“幫幫我!”他無助的看著眼前的人,越是想看清,視線卻是被眼底湧出的淚水所遮擋阻隔。
“幫幫我!”
他無力的重複著這三個字……陸晚楓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向杜憲求助,反正在這一刻,他直覺上似乎也隻有杜憲能幫他了!杜憲也有這個能力去幫他!
他在侯府住了這些日子,平章侯府掩蓋著的實力他雖然看不到,但是能感覺的到!
“彆哭。”杜憲的心真是難受極了。設身處地,若是將她與陸晚楓調換,杜憲覺得自己怕是早就抗不住了。
她柔柔的說道,抬手替陸晚楓擦了擦眼角,當她的指尖碰觸到陸晚楓眼角的時候,陸晚楓渾身一震,整個人都有點呆傻起來。
他愣愣的站著,任由杜憲拉起衣袖替他擦去眼淚。
明明杜憲的身高也直到他的下頜附近,但是在這時候,他甚至覺得杜憲是值得依靠,值得信賴的人。“我幫你!”杜憲柔聲說道,“我早就說過我會幫你。”她頓了頓,再度開口,“我也一直覺得你父親不會叛國。不光是我這樣覺得,其實就連我父親和先帝都這樣覺得。隻是當時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們陸家。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總要有人出來承擔後果,你們全家本該是被斬首示眾的,叛國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啊,可是最後隻判你們全家為奴
,你們家其他親屬並未被波及。這已經是格外開恩了。”杜憲又說道,“你們全家被投入大牢之後,又遲遲沒有發賣,便是我父親想要保住你們陸家的尊嚴。若是先帝不是這麼想的,單靠我父親,怕是也做不到保護你們那麼久。
後來發生的事情你也知道,先帝與我父親雙雙離世,太後與陳氏掌權,你們這才被人從大牢之中發賣出去。”
陸晚楓聽的心神皆裂。
最初他淪落到杜憲的手中還以為杜憲是他的仇敵。
可是現在看來,若是沒有杜家的庇護,沒有先帝的默許,現在陸家全族都已經被滅門了。不光是陸家,與陸家沾親帶故的多半都是朝中武將,怕是全數都要被牽連。
“這是真的嗎?”陸晚楓顫聲問道。
“是不是真的,你可以問問你自己啊。”杜憲柔聲說道,“我父親在的時候,你們陸家在大牢之中可曾受過半點苛待?你覺得大理寺的牢房住的可還舒適?”
陸晚楓……
是啊,當初他們雖然下獄,但是牢房乾爽,冬天也不會挨凍受餓。
現在回想起來,杜家才是他們陸家最大的恩人啊。“慕容家與你們家是姻親。”杜憲說道,“若是先帝真的要判株連九族的大罪給你們陸家,慕容家也是要被波及到。我現在可以告訴你,為何你們落難,沒有人去探望你們。
那是因為我父親都勸阻了。當時的局勢已經是十分的緊張,若是因為你們陸家叛國之罪將武將都牽連在內,那大齊都不用聯軍入侵了,自損大將,傷及元氣。”
陸晚楓整個人都驚呆了。
“阿憲的意思是……”他有點喘不上氣來。
“你也意識到了吧……”杜憲苦笑。
“當時大概誰都沒想到。從你家開始,一個密不透風的網就已經開始鋪下了。”杜憲深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當時父親和先帝身在局中,有句話叫當局者迷,他們雖然感覺到了不妥,但是並沒完全看清楚。判你家為奴,並不流放出去,也就是為了將你們留下,感覺到了事情有蹊
蹺,不能隨意就中了道,著了魔。”杜憲說道。
“他們沒看清楚的事情,時隔三年,又經曆大戰,我算是看清楚了。”杜憲繼續說道。“若是他們現在還在,怕是也明白為何你父親會離奇失蹤了。”“我的舅舅是長樂侯,我父親是西北鎮守將軍,我的大姑父是麓州節度使……”陸晚楓慘白著一張臉,細細的數道,“我的二姑父是西北糧道……”他頓了頓,“若是先帝判了
我家株連九族之罪,那整個西北軍政權便會來一次翻天覆地的更新。不光如此,大齊會損失許多傑出的將領,哪怕他們什麼都沒做過,這就叫禍從天降!”
說道這裡,陸晚楓都覺得自己有點喘不過氣來。
這是怎麼樣的一個心思,怎樣的一個謀劃……
“所以你們母子不能跟著平章侯去。”杜憲對陸晚楓說道。
陸晚楓剛剛來的時候,杜憲隻是單純的想著不能讓陸家的事情成為慕容家的置肘,不能讓陸晚楓成為慕容如玉的累贅。
但是後來隨著她調查的深入,真的是將杜憲自己都嚇出了一身冷汗來。
當年一個看似獨立的叛國事件,實際背後所隱藏的深意真是叫人不寒而栗。
現在想明白這些,杜憲更是不能放陸家的人去長樂侯府了。
人若是在她這裡,還能安全無事,若是到了長樂侯府,就等於又給人一個把柄捏在手中。杜憲雖然沒有證據來證明陸家的事情是陳良做的。但是前後聯想,再翻閱了所有的相關資料,陸家出事之後,等朝廷派兵平亂,驅趕了外族韃子,先帝將西北的軍政重新
整頓了一下。
雖然當時沒有判陸家株連九族的大罪但是與陸家相關的人但凡是在西北任職的,後來都調離開來。
他們的接任者現在看起來都是些草包!西北糧道在聯軍南下的時候常常不能保證前線糧草的補給,有一次差點因為糧草接濟不上而困死安陽侯。被自己的父親撤職查辦,而現在人家不光平反了,被從大牢之中
放了出來,還去了南方當了一個太守。
麓州節度使不戰而降……將整個戰略要地拱手相送……美其名曰保護城中百姓不受屠戮,可真的投降了,城中百姓真的沒有遭受奴役屠戮之苦嗎?現在這個麓州節度使不光沒有被斬首,還調離西北去了淮南一代當了鹽運使,雖然官階是降了不少,但是鹽運是肥缺,絕對實惠的地方!誰知道隔上幾年會不會再度升遷
呢!時間總是會抹平許多黑暗與過往。
杜憲查閱到這些的時候隻覺得背脊一片冰寒。杜憲替陸晚楓擦乾眼淚之後將自己的筆記闔起來塞給陸晚楓,“這個東西不宜外傳,你看了之後就還給我,就連你母親都不要告訴。我怕她受不了刺激會到處胡說。到時候
遭殃的不光是你們,就連我都會被波及。“
“是。”陸晚楓不由將筆記抱緊,死死的貼在自己的胸膛上,那筆記雖然冰冷冰冷的是個死物,但是卻好像在他的心底點燃了一把熊熊的烈火。
“再去好好勸勸你母親吧。”杜憲拍了拍陸晚楓的肩膀說道,“我說話不頂用,你是她兒子,她應該能聽你的。”
陸晚楓的眸底掠過了一絲淡淡的悵然。其實母親怕是連他的話都不會聽,但是不管怎麼說,他就是強留也要把自己的母親留在平章侯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