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當兵來部隊,可以算得上是一個男同誌最好的出路了,所以隻要有孩子的,都想把人往軍隊裡送。
但軍隊人數是有限度的,而且十分嚴格,經過層層篩選後,才會留下小部分的人來。
這還不算,選上之後還要經過特彆艱苦的新兵訓練,有能耐的就留在部隊,沒能耐的,還是要被送走,或者轉成炊事員什麼的。
這也是為什麼邢老太一直要邢小軍幫忙,把邢來福弄進來的原因,因為邢來福本事不夠,光明正大的選那肯定是選不上的。
而且她還舍不得邢來福受苦,覺得要是邢小軍把他弄進來了,不僅萬無一失,還不用那麼辛苦,簡直是一舉兩得。
這樣的人,往往看不到軍人身上的責任和義務,隻衝著進了部隊後,能當連長當營長當團長,一步一步往上爬帶來的風光。
邢老太是這中人,但柳素素卻不太相信韓二姨也是這中人,她在來軍隊隨軍前見過韓二姨一麵,老太太長相就很和善,對韓烈很好,對她還有幾個孩子也是。
“還記不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從參軍來了部隊後,我就很少回去了?”韓烈問道。
柳素素點點頭:“軍隊忙,不回去也是正常的。”
“是忙,但更多的是因為彆的。”
韓烈從前和柳素素隱約提起過,她知道他和韓二姨的親生兒女關係不怎麼樣,但也沒詳細說過,韓烈是覺得以後都沒有相處見麵的機會,眼不見為淨,沒必要讓柳素素因為這些不開心,但現在不一樣了,信都寫過來了,肯定是要處理的。
柳素素認真的看了過來,韓烈不打算讓孩子們知道這件事,也就沒出去,拉著柳素素在外麵坐下。
其實事情也很簡單。
韓烈到底不是韓二姨的親生兒子,韓二姨和韓烈生母是親姐妹,關係親近,她去世後,韓二姨不忍心看著姐姐的孩子被後媽磋磨,就將他接了回來,細心照顧。
韓二姨本來就生了兩個兒子,她和丈夫結婚後,就住在婆家。婆婆本來就和她不對付,見韓二姨收養了韓烈後,更是對她沒個好臉了,整天指桑罵槐的,覺得她把家裡的錢全都拿去養彆人的孩子了。
還挑撥韓二姨和親生子女之間的關係,說要他們看著韓二姨這個娘,保不準哪天就把家裡的錢全給韓烈了,也是因為這個,韓二姨和孩子之間的關係一直特彆緊張。
後來韓二姨的大兒子要結婚,看上了一戶人家,女方條件不錯,要的彩禮就太多了,家裡拿不出那麼多錢,韓二姨沒辦法了,就說要不再等等。
結果大兒子直接來了句:“等?如果不是你一直拿錢去貼補彆人,至於連自己孩子結婚都拿不出來錢嗎?現在你還想害我結不了婚?”
韓二姨聽到這話,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萬萬沒想到,家裡的幾個孩子竟然就是這麼想她的。
是,她是照顧了韓烈沒錯,但她從來沒用過婆家的一分錢。
從前韓烈母親,也就是她姐姐還在時,對她的幾個孩子都很好,做衣服送肉的,這些都是恩情,她不可能對韓烈置之不管。
而且韓烈母親快要去世前,也猜到了兒子未來的生活不好過,是特意留了一些錢給她的,加上她做繡活賺得額外的錢,不說用婆家的錢了,每個月都還有多餘的錢交給婆婆做家用。
韓烈當時也長大了,他原本高高興興的回來,是想要告訴韓二姨,自己被部隊選上了,可以去當兵了,但還沒進屋就聽到這句話。
韓烈站在門後,聽著幾位表兄表弟對韓二姨的指控,隻感覺腳都被凍在了原地。
他知道收養自己,韓二姨付出了很多,所以才會加倍懂事,什麼活都攬在自己身上,就是為了能讓自己有用點,但他沒想到,自己的存在還是造成了這些。
那天晚上,韓二姨哭了很久,韓烈想安慰她,但韓二姨一見到他,就擦了擦眼淚,什麼都不願意說。
韓烈就不說話了,他說自己被選上了,明天就要去部隊。
韓二姨破例為笑,給他收拾行李去了,等她一走,韓烈就把自己好不容易存下來的一點錢放在了枕頭下麵,留了張紙條,說這是給表哥結婚的心意。
“……我原來以為去了軍隊之後,二姨和他們的關係能緩和不少,但後來在老家的熟人告訴我,每次我寄信回去,他們就會和二姨吵一架。”
他寄信回去,韓二姨高興,也想著要回信,但她的孩子們就會懷疑,她是不是又給韓烈偷偷寄錢了。
所以後來他就不寫信了,隻打電話,隻寄錢。
韓二姨其實說過不要錢,讓韓烈留著自己用,但她對韓烈是有恩情的,韓烈不能在她身邊儘孝,就隻能爭取多寄點錢回去,讓韓二姨日子過好一點。
之前不讓柳素素寄東西給韓二姨,也是因為東西太打眼了,拿回去很快就會被幾個兒子兒媳拿走,寄錢還能藏起來。
韓二姨本來就心善,又覺得自己虧待了幾個孩子,這些年一直想方設法的補償他們,但她那兩個兒子,就是個無底洞,根本不把她當成自己的母親,就想著占便宜。
韓烈也勸過韓二姨,還說過讓她來軍區,和他一起生活,但韓二姨還是拒絕了。
其實柳素素能明白韓二姨的想法,她是一名母親,不管怎樣孩子都是她最親的人,她覺得自己虧欠了他們,現在造成這中局麵,也是因為她的不足,會想儘辦法去彌補。
韓烈說完,冷笑了一聲:“這,估計是現在算計那些錢和物件不夠了,過來算計我了。”
這封信他看到的時候就知道,保準就是他的表哥授意的,反正韓二姨不認字也不會寫字,隨便找個讀了書的,寫一封信落個款,就能偽裝成韓二姨寫的了。
說不定韓二姨壓根不知道自己“被迫”寫了這麼一封信,就是吃準了韓烈愧對他們家,不能拒絕。
不過這次他們明顯是想錯了,韓烈確實對韓二姨有感激有愧疚,可彌補的前提是不違反規定,給錢送禮都行,唯獨把他的孩子送到軍區來,不行。
柳素素看他:“那你打算怎麼回信?”
韓烈沒說話,他之所以這麼煩悶的原因就在這裡了,這個條件想都不用想他肯定是不會答應的,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回複,或者說,他擔心自己拒絕了,到時候會令韓二姨和他們之間的關係更加疏遠。
柳素素知道男人的心思,他看起來嚴肅冷淡,對什麼都不在乎,但心思是最細膩的,他就怕這件事會影響到韓二姨。
柳素素想了想,伸手握住了韓烈的胳膊:“韓烈,你要是信得過我,就讓他們來吧。”
韓烈擰眉看她。
柳素素笑了笑道:“讓二姨也來。”
韓二姨是一個令人尊敬的人,韓烈感激她,也希望她能安享晚年,但跟那些人在一起,明顯是不可能的。
韓二姨其實都懂,但就是割舍不掉那份感情,心裡還有愧,這一次,索性一次解決。
韓烈知道柳素素的想法,他剛想說這事沒那麼容易,柳素素就靠了過來,在他耳邊悄悄的說了自己的打算。
“你覺得怎麼樣?”她笑著問道。
韓烈反握住她的手,抓的牢牢的,眉間滿是笑意:“鐘師長之前說我運氣好,娶了這麼好的媳婦,我看他是說錯了。”
“我這不叫運氣好,叫運氣已經好的不行了。”
柳素素沒忍住笑了出來:“行了你,說什麼呢。”
“我媳婦真聰明,明天我就去跟二姨說這件事。”韓烈道。
也不用他說,等到了第二天,他剛到辦公室,正準備打電話回去時,電話自己響了起來,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同誌你好,我找韓烈韓團長,我是他二姨,麻煩你通知一聲。”
辦公樓這邊是有一間辦公室,給韓烈他們這些平時不需要處理文職的軍官使用的,也就是什麼時候有事,或者需要開會的時候往這邊來一下。
辦公室裡麵有電話,可以免費用,但韓烈不想浪費軍區的資源,一般都是去郵局寄錢的時候打電話回去的。
不過怕有什麼急事,他也把這裡的電話告訴了韓二姨。
今天急著去訓練,沒時間去郵局了,就隻能先用這邊的電話,沒想到韓二姨自己打過來了。
“二姨,是我。”
“韓烈?”韓二姨沒想到正好讓他接到了,不過這樣也好,她連忙道:“小烈啊,那封信你彆放在心上,那是你表哥瞎說的!國斌不去軍區,你就當沒看過那封信的,啊?”
韓烈猜的沒錯,那封信韓二姨根本就不知情。
韓烈剛來部隊的時候,韓二姨的大兒子就結婚了,同年就有了孩子,現在也十幾歲了,讀了書,讀不進,初中還能交錢把人塞進去,但高中就必須要考了。
就發愁,不知道孩子該乾什麼,就在這時,他突然想到了韓烈。
雖然心裡特彆討厭這個表弟,但他也必須承認,韓烈是他們家,乃至他們村裡最成功的,不僅在軍隊當了官,每個月都還能寄錢給韓二姨用。
又有錢又有權,多好啊。
這麼一想,表哥自然就有了想法,想著把自己的兒子胡國斌也給弄到部隊去。
他媳婦一聽,就問這事能成嗎?
他道:“那必須的啊,韓烈從小在我們家長大,虧欠了我們家多少啊,就讓他把國斌弄到部隊去,那都是便宜他了,要是不答應,我可上他們部隊鬨去!”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他媳婦一聽,也覺得是,這些都是韓烈欠他們的。
不過他們也知道韓烈肯定不怎麼待見他們的,於是兩人一合計,就決定就韓二姨的名義寫一封信,讓韓烈把胡國斌弄到部隊去。
等韓二姨知道這事時,還是胡國斌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說自己就要去部隊享福,當大官了。
韓二姨一問,差點沒氣的暈過去,當即就要給韓烈打電話。
她大兒子連忙攔住了她,說:“娘,這可是韓烈欠我們的,他吃我們的穿我們的,要不是你把他養大,他能有今天嗎?而且你彆忘了,你因為他忽略了我們多少,這事要是成了,就當那些事都過去了,我們就是一家人。”
韓二姨是對孩子有愧疚,可她不傻,她也不能用這中事去惡心韓烈,這會斷送了他的前途啊!
“這事沒的商量,你要錢,娘可以把手裡的繼續都給你,但你不能去害小烈,他是你弟弟啊!”
“他要真是我弟,那就該幫這個忙!”
他知道韓二姨是吃軟不吃硬的,就故意裝作可憐兮兮的樣子,抱著她的胳膊,開始哭自己這些年有多不容易,不僅他哭,還讓他媳婦和兒子胡國斌都來哭,口口聲聲說韓烈和韓二姨這些年欠他們多少,這都是該還的。
韓二姨看著自己的兒子和孫子,隻感覺如墜冰窟。
她麻木的看向二兒子,問他,是不是也是這麼覺得的。
二兒子也點了點頭:“難道不是嗎娘,你自己也承認你虧欠我們了,這事要是你讓韓烈辦成了,以後我和大哥就都不要怪你了。”
他不想把自己的兒子送進部隊,加上還小,也去不了,不過他和大哥商量好了,隻要他幫著勸說韓二姨,讓胡國斌去部隊,日後大哥就幫著他把韓二姨手裡的錢都要出來,給他用。
韓二姨的錢基本上都是韓烈寄回來的,那也該是他們的。
韓二姨沒想到啊,她隻感覺自己心裡一陣陣的疼。
什麼都說不出來了,轉身回了屋,連水都喝不下一口了。
她兩個兒子以為她是妥協了,都在忙著慶祝去了,殊不知韓二姨是心寒,她沒想到自己都做了那麼多了,竟然就換來了這麼一個局麵。
緩了一晚上,她才稍微好一點,等到了今天一早,就迫不及待的過來給韓烈打電話了。
就怕韓烈抹不下麵子給答應了,“小烈你放心,你表哥這我會勸的,不會讓他們來打攪你的,你在部隊那邊好好的,二姨就放心了。”
韓烈喉頭微哽,他道:“二姨,您讓胡國斌來吧,你也一起來。”
韓二姨就急了,韓烈道:“您這麼說,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倒不如當他來當麵看看,看看當兵有多麼辛苦,就會知難而退了。”
韓二姨還有些猶豫:“但,我就怕他不肯走了啊。”
韓烈道:“我有法子的。”話鋒一轉道,“而且素素和小錦繡繡都想您了,您還沒見過小路呢,過來看看吧,我去車站接您,好嗎?”
韓二姨何嘗不想他們,但卻從來都不敢去,就怕家裡的矛盾更大。
韓烈這麼說了,她就點點頭答應了,行,讓他們知道這有多吃虧,死了心更好!
——
韓烈打電話的時候,柳素素正在曬被子,家裡的被子都是有定數的,韓二姨要過來,得再拿一床出來,放久了的被子有股子味道,正好日頭好,曬一曬就行。
被子搭在竹竿上,用木棍打一打,這樣更蓬鬆一些。
韓前跑出來,看到這一幕,立馬就道:“娘,是小程又尿床了嗎?”
正在磨磨蹭蹭寫作業的韓程:“……”
簡直是人在家裡坐,鍋從天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