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如斯(1 / 2)

無論魏晉 九州月下 7628 字 6個月前

廣州, 番禺城。

和後世不同,如今的廣州不是一個市,而是和幽、冀、並州等同的行政單位,包括了兩廣之地, 是西南方最大的一個州府。

但這裡並不是後世的珠三角經濟帶, 隻是一個普通偏遠州,來這裡當官的士族,一般是被上司穿了小鞋, 看不順眼, 才會過來——甚至很多官員根本走不到廣州, 在路上就因為炎熱、瘟疫病死了。

這裡世代生活著百越夷人,他們的祖先可以追述到越王勾踐, 越國當年雖然成了霸主, 但奈何子孫不肖,被楚國滅國後, 大部份越國人都順著西南丘陵逃亡到福建廣東越南。

可是因為丘陵地帶的封閉性和交通實在是不便,這些越人便漸漸分出無數大大小小的族群, 而到東漢三國的時候,大量中原豪族來到嶺南躲避戰亂,陶淵明大大因此被啟發, 寫出讓無數學子背到頭痛的《桃花源記》便是因此而來。

由於人口大量湧入,人均土地瞬間減少,這些士族便開始了瘋狂的圈山沾澤。

他們自稱重建家園,打著建立“僑州”, 僑居之名,占據山林川湖澤,不聽當地政府的政令,禁止當地民眾入山采伐、入湖捕魚,等這些人破產了,就收攏大量民眾歸付治下,幫他們逃避國家的稅役,很快就恢複了的名士風度。

這種秀出來的操作把本地的越人後代們驚呆了。

於是受中原文化影響,山中的越人也有樣學樣,紛紛在各地當起了土霸王,做為地頭蛇,他們圈起地來,更加凶殘,甚至出了大姓,像合浦郡冼氏、欽州的寧氏、桂州的李氏、高涼的黃氏等等,紛紛脫穎而出,有的甚至達成了“地方兩千裡,奴婢萬餘人,珍寶充積”的財務自由。

來到這裡的州治長官們,要是不和這些大姓打好關係,那就政令基本是出不了府邸的。

“……所以,我們要快點去見廣州刺史郭納,找他牽線本地大族,才能速度建城。”隨著清脆的女聲一艘巨大的三桅海船緩緩靠岸。

坡山是番禺城最大渡口,位於珠江北岸,天然岩石的地質讓這裡非常適合做為港口,但並不大,隻有寥寥數個泊位。

但孟姑娘在的船上皺起了眉頭。

這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左右,太陽已經不大了,卻沒有主管港務的小吏過來,甚至連碼頭工人都一個未見。

“這是什麼情況。”許醫生伸手遮擋了一下陽光,看著荒蕪的碼頭,“人呢,難道剛剛過了大風?”

這時還沒有台灣還叫夷州,是以沒有台風這個詞,遇到了,一律都叫大風。

“不清楚,你知道的,這邊道路崎嶇,傳消息很麻煩,”孟嵐看船錨已落定,棧板已經搭上碼頭,負手而去,“走吧,上去問問就知道了。”

一行人在護衛的帶領下,走上碼頭,按向導的說法,順著碼頭的路上去,就是番禺城的南門,這座城在番山和禺山之間,並不大,還是秦時修築的,大約一百年前,這裡才被東吳定成廣州的首府。

所以,街道狹小,城高牆深,街道蕭條的不行,店鋪大量關門,一行人找到了吳興沈家的分店,都是敲了好一會門,才得已進去。

“如今是什麼情況,為何城中如此情形?”雙方交換一番姓名後,孟嵐接過茶水,開門見山。

管事的中年人露出一絲苦笑:“還不是因為王公子要來了。”

“王公子,哪家的王公子?”許醫生奇地問。

管事長歎一聲:“還有哪家當得起王公子之名,自然是琅琊王氏的公子了。”

然後便說如今番禺的情形。

長話短說就是,如今在南方權傾朝野的琅琊王家也不是一團合氣,王家家主王衍去年送東海王靈柩,結果把大軍送給了渤海郡,把自己送到石勒手上,死得屍體都找不到,於是王家為新的家主之位,爭得厲害。

隨後便是同室操戈,靠脫衣喝酒刷出名士聲望的王澄被大將軍王敦用鴻門宴給殺了,王澄的心腹王機見情況不妙,立刻就南下廣州——王機的哥哥和父親都當過廣州刺史,在這裡的勢力樹大根深。

他有意,當然得找個有情的,廣州的武將溫邵便是那個有情的,一聽說王機過來了,帶著兵就去迎接他了。

廣州的正宮,不、是現任刺史郭納當然不乾了,於是就讓人去攻打溫邵,反被溫邵打敗。

現任並不服輸,他又讓人去打王機。

結果去打王機的人,都是人家的父親、哥哥當年手下的人馬,瞬間都當了千裡送,去就成了王機的手下。

如今現任郭納坐困窮城,王機馬上就打過來了!他手下卻沒幾個人。

所以番禺城中的百姓都很惶恐,擔心大戰就在眼前,店鋪閉門也是此由。

孟嵐聽得明白了,同時對番禺的城民們大為同情,現任廣州刺史做的是有多不得人心,才會讓城裡的軍士們都惦記著前任——哦,都不算前任,隻是前任的孩子。

她送走了管事,陷入沉思。

“那我們還去找郭納嗎?”初一小聲問。

“當然不去,這條船馬上就要沉了,我們需要找的是王機,”孟嵐也沒想到自己卡的節點剛剛好,但這問題不大,“走吧,我們準備去給王機雪中送碳。”

“怎麼送,哪裡有機會?”初一迷惑了,他以前怎麼不知道靜靜姑娘這麼厲害的?

正好想出辦法的孟嵐微微一笑:“沒有機會,我們可以製造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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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古道,是南下嶺南最早的一條古老通道,在地圖上看,從荊州南下番禺,幾乎是一條直線。

然而這條炎熱的山道路途險峻,峰巒疊嶂,車輿難行,貨物隻能以驢馬馱運而過。

王機此刻便走在這條山道上,他今年不過二十四歲,生得姿容俊美,儀態不凡,隻是在這匆忙之中,儀態無暇打理,顯得狼狽了些。

他坐在毛驢上,驢蹄啪嗒啪嗒的聲音讓他有些煩躁。

他對未來很迷茫,雖然父親的手下迎接他去廣州,能輕易執掌廣州權柄,但就算得了廣州,又如何能抵抗得了大將軍王敦呢?

而且,廣州並不是什麼好去之處,那裡瘟疫橫行,天氣炎熱,夷人不服,所轄之地,不過隻是幾個小縣罷了,四夷諸越,都視朝廷召令於無物,隻在山中自給自足,不願出山,受朝廷徭役稅賦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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