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機故做沉吟,才緩緩道:“吾想,投靠之事,暫且不表,待將來廣州繁華兵盛,再於渤海公南下之時,吾舉兵響應,南北夾擊,必能一舉功成,豈不美哉?”
如此,他既不用惡了晉室,也能得到上黨的支持,而付出的,隻是一個私下的承諾罷了,進可攻,退可守。
孟嵐點頭道:“此言甚是,但口說無憑,還請公子親自手書一封,由吾交給主公,以做憑證。”
這點小要求,王機當然不會拒絕,他並沒有稱王稱帝之意,隻是想偏安一隅罷了,反正隻要在廣州,這裡總是他說了算,於是欣然答應。
孟嵐這裡就有紙筆,於是拿出,看著王機寫下一封文情並茂的效忠書,並且在信中表示要將靜深姑娘任命為廣州彆駕(政務官),然後蓋上私印。
她唇角不由得飛快翹起,然後當然是恭喜他得遇明主。
王機知道這封投靠書若是上黨的一個小小籌碼,若落到晉室手裡,必然自己討不了好,但反而鬆了口氣,有了限製,對方才可能會給他更多的支持,如今吳興的沈家便是因與北方的貿易,權勢大增,將東吳的其它本土士族壓得抬不起頭,而自己是肯定能遠遠勝過沈家……
一時間,居然有些期待。
孟姑娘將信件認真地裝起封好,這才微笑道:“既然協定已做,我便不客氣了,如今番禺南方碼頭甚不小,還望刺史擴建一番,吾家船月,不月將至。”
居然這麼快麼?
王機笑道:“此事容易,不知要擴大幾分?”
北方船隊的規模他是聽說過的,如今已經越發龐大,怎麼也得幾十艘泊位吧?
孟嵐皺眉道:“先來三百個吧。”
“……”王機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怎得如此多?”
他忍不住勸道:“孟姑娘立功之心,吾能感受,然此地大族皆在各州郡,看者勢大,但錢財貧瘠,若一次來貨太多,他們亦是買不起,徒然增添麻煩。”
孟嵐淡定道:“公子放心,北方船貨,並不是賣給山越之人的。”
……
送走王機時,孟嵐把自己做好的那瓶藥送給王機,並且嚴格交待了用法用量,得到對方的千恩萬謝。
然後回房,拿著茶壺就對嘴猛灌,口都說乾了。
初一在一邊聽完全程,終於敢開口了:“靜姑娘,我總覺得,這個王機是在利用我們。”
“我知道,便那又有什麼關係,”孟嵐淺淺一笑,揚著手中的委任書信,“我們不也在利用他麼。”
且不說這是多少貢獻點,光是現在開始,南港產的GDP,就正式記在她名下了。
再說了,隻要有這血吸蟲病的藥品,多少擴建的山民雇傭不來?
她也是在這邊長大的,母親那一輩的小姨還被搶過親,對這些山民深有了解。
他們沒有生產技術,最缺的便是鹽,隻要有鹽,便是捏住命脈。
再者,這裡一但把產業技術發展起來的,資本的力量會衝破所有樊籬,再堅定的宗法風俗,在金錢和物質下,都是浮雲罷了。
彆說在新中國了,哪怕是民國,隻要包工頭幾句話,一樣是有人願意將兒女送到工廠去賺錢。
她清楚得記得有一次,有人從工廠解救了一批童工,將他們送回偏遠大山,記者拚命告訴孩子們的父母,這些孩子是要讀書的年紀,而已工作要上十小時,每兩天才能吃一次肉雲雲,月工資隻有一千多……
然後父母們滿臉驚喜、難以置信:“什麼,隻上十小時?什麼,兩天就能吃一次肉?什麼月工資還有一千多???”
就業率向來是社會最強大的穩定器,如果海上絲路一但開起來,這城的港口必然會提供大量的機會,吸引無數年輕人。
山民說是自給自足——她還不知道麼,山中大水傾盆,洪水一起,交通斷絕,根本打了獵,困在樹上水不退更慘,嶺南那麼喜歡種果樹,不是沒有理由的。
尤其是大台風一來,木屋草屋那就和紙一樣被撕碎,都隻能躲高處的山洞裡,然後等風雨過後重修,秦時為什麼定都在封陽縣,就是因為那地方四麵環山,地勢還高,台風能被擋住。
不過這些都還太遠了。
現在,還是選修碼頭,等船隊吧。
她點著桌案,心裡尋思著,到時燒點水泥,工作出眾的山民,就給他分一套水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