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空養孩子。”王氏自從信佛後,便力所能及地做些善事,但她年紀不小了,而且又有織坊那麼多事情,能做的,也就是買買買了。
“那便罷了。”主管也是隨口一問,他和王虎是同一屆畢業的,麵對兄弟的飛黃騰達,還是很羨慕的,“我們這裡也能管著。”
王氏送了東西,又便告彆了。
她過來時,包的馬車是單程的,車已經走了,但是沒有關係,城裡有著公共馬車,其中一條線,正好要從他們織坊過去。
她把雙手揣進袖子裡,熟練地到城東的站牌前等車,這裡的路鋪著一層瀝青,灰少又不怕下雨,因著這馬路,整個城市都變得——嗯,王氏形容不出來,但在她眼裡,這就是仙境。
等車的人並不是很多,一次五個錢的費用對很多普通的工人來說是不菲的費用,不是有急事,一般都不會上去的。
大約過了一刻鐘,一輛四輛馬車從城東的街道奔來,馬體雄健,氣勢不凡,屁股上掛著糞袋,熟練地停在站牌前,頗有些不耐煩的架勢。
王氏踩著站上的台階上了馬車,一掀簾子,便坐進了一個空位。
馬車裡很寬敞,能容下六個人,若是到了什麼有煙花的節慶,擠上十來個也是平常。
不過,王氏還是被馬車上的乘客驚到了。
他們衣著不凡,連婢女身上也披著羊絨披風,那為首的男子更是裹著一件完整光滑到看不出縫線的水貂皮裘——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男人,長得也過分好看了些。
看了好一會,王氏才覺得自己有些不禮貌,不由得歉意地笑笑:“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老婆子失態了。”
對麵的幾名主仆似乎已經習慣了,那男人笑了笑,示意無礙,他生得極美,卻神色蒼白虛弱,像天上雲般,仿佛隨時都會散去。
倒是一邊的婢女不悅地道:“早給這車夫說了,我們把車包了,卻總有這些眼皮子淺,為了幾個錢,驚擾我們的主人。”
另外一名婢女附和道:“就是,若非我們衛家的車駕堵在路上,主人又何必受這等委屈。”
王氏先前的好感瞬間變成負數,不由得冷笑道:“這是公共馬車,渤海公用來方便我們出行的,誰都像你們這樣了,一人一車才坐得下你們的大屁股,那薊城的馬路還要不要通行了。”
“你、你……”那婢女氣得眼都紅了,“果然是鄉村野人,不行禮數。”
王氏當了好幾年的主管,論起罵人訓人,那可是專業的,立刻便冷淡道:“有禮數的都去南方了,我們北方可不搞高人一等那套,薊城六個大門呢,你不願意早點離開,不然等河水封凍了,怕是要要留在這荒野之地很久呢,氣死了可彆怨我們北人。”
“你、你……你們北人就是粗野無禮,明明沒有堵路,卻硬說……”
“夠了,霜華。”那虛弱男人勉強打起精神,向王氏歉意地道,“抱歉,下仆無禮了些,實是今日受了些氣,遷怒你了。”
“行吧,”王氏也懂,見他態度還算可以,便指點道,“你們那車夫肯定也沒騙你們,你們南方來的人,肯定不習慣我們這邊,我們這的車駕是不會為誰避讓的,而且行車靠右,不能隨意占道,今天是休假,早上出城的車多,自然會堵,但回城的車道是必需留出來的,誰占了,那就要等著被扣車勞役了。”
那男子聽著這些,一下便不怎麼困了,讚歎道:“北方城民如此聽命,真是良民。”
“得了吧,”王氏擺手道,“這都靠那些紅袖套抓的緊,唉,有了他們,我車馬都敢隨便出來。”
那男人忍不住輕輕一笑,但似乎牽扯到什麼舊傷,忍不住咳嗽起來。
“你病的不清啊,”王氏皺眉道,“來看病的吧?你還是彆回家了,早點去醫院排號吧。”
那婢女終於找到了嘲諷的高地,瞬間冷哼道:“我們主人與渤海公是舊識,隻要去拜訪了渤海公,必然能被她按排太醫令來醫治,何必與那些庶民一樣在門口苦等。”
這話說的,王氏都不知道怎麼說了。
“等吧,你們開心就好。”王氏掀了簾子看向窗外,懶得再和他們說話。
這年頭,總要有人撞撞南牆才能回頭。
不過……
她又忍不住看了這男人一眼,他長得有點好看,說不定渤海公還會心動呢?
但她隨即又反應過來,想到那日渤海公視察時,跟在她身後的單夫人——額,是單叢事。
人家單夫人那麼年輕美貌,渤海公都未心動,又哪可能會為隨便一個人搞特殊呢?
他們想得未免太美了些。
王氏心裡想著這些東西,又覺得自己有點太閒了,思考起今年要不要給女工們發一點年貨,順便八卦一下今天的見聞,話說渤海公會不會為了這個衛公子,對不起單夫人呢?
不遠的地方,單謙之莫名地抬起頭。
“怎麼了?”魏瑾問。
“沒什麼,應該是有人提起了我,但似乎沒什麼惡意。”單謙之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