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大捷/大敗、王敦生死不知的消息飛快傳遍了大江南北。
這仿佛晴天霹靂的消息直接把江南士族震得神魂俱裂。
王敦雖然驕蠻專橫, 但不可否認的是, 他是王氏家族權位的最大依靠, 無論他再怎麼無視君上, 在動蕩的江南都是定海神針一般的存在——在南朝大半都是王氏姻親的情況下, 王氏的利益, 一定程度代表了南朝的利益。
更何況和王敦一起敗亡四散的, 還有前去武昌的兩萬軍卒, 南昌也隨之門戶洞開, 晉朝在江州的統治一時間也岌岌可危。
一時間,江南人心惶惶, 晉帝聞此言, 當場吐血昏迷,王導也瞬間頭發白了大半, 整個建鄴, 都在風雨飄搖之中。
但這時, 大家在絕望中卻似乎被逼出了潛力, 晉帝醒來後,強撐病體,和王導齊心合力, 政令通暢無阻, 他們的意見出奇的一致, 那就是南昌與江州絕對不容有失。
出於安撫王家和人心的需要,王敦的堂弟王廙接手了南昌防務,江州大小士族也迅速補充了兵源。
世家大族能出手的人物, 紛紛進入軍中,這時候,大部分高門都沒有再嫌棄這是濁官了。
他們明白自己已經退無可退後,中樞在江淮一帶布下重兵,絕對不能讓北方再進一步。
同時,王導還派出陶侃的親家、周訪的兒子前去寬慰安撫陶侃,稱這一切都是北方的離間之計,王敦大將軍絕對不是想要殺你,如今你已經報得仇了,差不多得了,你有今天的成就,南朝對你不薄,就算你不念恩情,也請你不要在這時落井下石。
陶侃當然不會在這時落井下石——如今說反抗王敦還可以說自衛,那麼若是和北方聯合回攻南朝,他將來在史書上的名聲便絕對不會好聽,對他在荊州的人望也會有重大打擊,直接動搖他的基本盤。
再者,杜弢的叛軍雖然出了內訌,勢力大減,但依然盤踞江漢,四處搶掠,他們必須將杜弢叛軍完全剿滅,否則以杜弢的頑強,要不了半年,又能死灰複燃。
至於杜曾,陶侃看得清楚,這人桀驁又不遜,北方能不能馴服,還是兩說。
他隻有經營好荊州,才有以後。
而這時,北方的封賞已經過來。
如意料之中,他被加封於荊州刺史,總管荊州防務,但治下方的管理北方會慢慢派人過來接手清理,如無意外,戶會被重新編戶,官製會被調整,在這個過程中,他若能接受,並且做得好,便會留在北方的官製之中。
罷了,至少還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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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同時,晉朝,吳興郡中,當今巨富沈家上下,正瑟瑟發抖。
離沈充當年獨身前去上黨,已經過去快七年,當年的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已經是沉穩可靠的高大青年。
這些年,沈充依靠著北方商路和大船坊,在晉朝縱橫開拓,幾乎無往不利。
甚至有一段時間,他感覺自己在南北兩位最有權勢的人物手下進退自如,有了一種我是世間第三人的錯覺,在他看來,南北兩邊最好便維持著如今的局麵,他才有更大的利益,這也是他一心扶持王敦的原因。
但如今,北方甚至沒有派出大軍,隻是依靠著一個肖妃在荊州,便讓南朝最大的權臣敗亡。
這個事實,仿佛一柄大錘重重砸到他的天靈蓋,讓他在這春寒料峭的二月,內衫儘濕。
更慘的是……
“家主,”手下的官事拿著賬本,有些肉疼地看著他,“我們在建鄴、南昌、還有各郡的商鋪都要出去麼?這可是咱們多年的積累啊,一但失去,沒有十年八年,就建不起來了,要我說,不如把船坊讓出,填一下虧空吧。”
朝廷因為南昌之敗元氣大傷,為了應對局麵,這次要各家出財出物,而沈家這樣的巨富首當其衝,其攤派下來的巨大數額,沈家根本不可能在一時半會中不傷根基地調出來。
但再是拮據,也不能把渠道讓出啊,更重要的是,失去這些出貨渠道,讓旁人占據後,沈家想再奪回來,就千難萬難了。
“愚蠢!”沈充臉頰微微抽動,大怒道,“你想做這家的主麼?我還沒死呢!”
這話說得太重了,管事一時間被嚇得跪在地上,祈求原諒。
沈充當然知道他是好意,但心中卻更加煩悶,揮手道:“照我說的做。”
失去了靠山,沈家就是一塊巨大的肥肉,隨時有傾塌之禍,失了十數年積累的財富,反而還有斷尾求生之機,這種情況下,有著北方異人的船坊,就是必須保住的存在,否則,若再於北方失了心,沈家才是真的十死無生。
更何況,按他得到的消息,他們沈家的大敵、同為江東豪強的陽羨周家,也已經和北方搭上了線,光是這個消息就讓他心涼無比。
江東之地,周家的勢力之深,還在沈家之上。
這才是他無論如何都要保住船坊的根本原因——北方可以扶持出他,又哪裡不能再扶持出一個聽話的巨富。
以及,他深吸一口氣。
據他所知,周家那位,是想起事的。
但他沈家,如今人手、田地,皆在周家之上,隻是人脈略為欠缺罷了。
真要於江南起事,他沈家,豈能落於人後?
思及此,沈充驟然起身。
“來人,備馬,我要去見秦先生!”
……
北方的風波,並沒有波及到江南錢塘處的那個小小船坊。
從北方來的玩家們,已經在江南搞了七年的船舶建造了。
“唉,當年誇下海口,說三五年就能去南美,嘖,我真是太天真了。”秦鳳走在船廠的木料間裡,這裡都是陳放了一兩年的巨木,後世極品的什麼柚木、黃花梨之類在這裡隨處可見,以至於他每發一個木料視頻,彈幕上都是成串的“車珠子、車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