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乾脆地告彆徐將軍,回家給父親荀崧留書一封,便策馬向北,去了洛陽。
宛城將軍荀崧看了女兒的信,勃然大怒,把妻子斥責了一番,抱怨她沒有教好女兒,讓她成天就知道舞槍弄棒,如今荀氏家族衰落,這樣下去,連個親都找不到!
他的妻子正拿著一卷書翻看,聽著夫君咆哮聲音,懶懶地撩了眼皮,緩緩道:“洛陽崔鳶本是我娘家人,灌兒去見見,也沒甚不好。”
“沒甚不好?”荀崧氣得一個倒仰,“那崔鳶都二十五的老姑娘了,你想咱家灌兒也被人如此非議麼?”
“真能被如此非議,那也是女兒的造化!”他夫人輕嗤道,“看那崔鳶,二十四五的姑娘又怎麼了,不一樣把帶著你兒子在內的年輕人一樣挑挑撿撿麼,有能耐,我那族姐發貼子時,你彆讓蕤兒去啊。”
他家長子荀蕤,小了那崔鳶十歲,但崔夫人想要生辰貼子時,荀家幾乎把能娶她的全數打包發過去了,隻要她一點頭,南邊世家絕大部分的青年才俊都能任她挑選。從嫁人來看,她是年紀大了些,但若從權力來看,她和兄長是世家中頂點了,前途不可限量。
荀崧麵色頓時青了又白,一番嘟噥著陰陽倒懸、世道不古,一邊氣衝衝的走了。
……
洛水滔滔,荀灌策馬入洛陽時,仿佛看到了當年洛陽未破時最繁華的模樣。
道路更加平整,車水馬龍,不時有入城送菜的板車,還有從碼頭送貨的力夫。
街道上也有很多小攤販,他們並沒有如當年那樣被限製在坊市裡,而是在碼頭和正街這些地方支起行頭,賣些炊餅之類給路過的旅人。
一些年輕的姑娘緊緊抱著一卷新布從布坊中走出,麵上帶著期盼的笑意,聊著嫁人時有新衣穿了。
少年牽著妹妹在街角買一塊小飴糖,相互喂著,甜美的滋味布滿了他們的眉梢眼角。
力夫們神色疲憊,卻又一個比一個乾活得勁。
整個城市,都洋溢著勃勃的生機。
荀灌看得有些驚歎,洛陽都是這樣了,那傳說中的上黨和薊城,又該是多繁華啊。
她一邊想著,一邊去求見了那位世家女中的三大傳奇之首——崔鳶。
寧州李秀、兗州邵君、還有清河崔鳶,都是世家女中羨慕又嫉妒的異類,至於女帝陛下,已經脫離了凡人,她們是不敢相提而比的。
崔令尹算是和她有著幾拐幾彎的親戚,她本不覺得能一次就見到,但出乎意料的,崔令尹直接見了她。
“早聽荀蕤說過他有個喜歡習武的妹妹,十歲時,他便已經打不過了。”她哥是先前和她相過親的人,崔鳶早就有點好奇這個姑娘。
荀灌一邊在心裡給哥豎起大拇指,一邊表達了自己的崇敬和對在她手下效力的向往。
兩人談得十分投機,最後,崔鳶收下這個姑娘,並且給了她第一個任務:“我的手下王悅,最近因為弟弟不聽話,甚是煩擾,可他又打不過弟弟,都無法教訓……唉,我這上司,看得總是不忍。”
荀灌頓時拍起胸脯,表示這點小事,包在她身上,然後提著槍走了。
崔鳶很滿意地送走了荀灌,很好,以後她收拾王恬司馬鄴這些不儘心力的小家夥時,不用親自出手了。
想來被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打了,他們也是不好意思來自己麵前要個公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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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季,渭水之南,長安古城靜靜屹立在河邊,寂靜而荒涼。
這座曾經繁華的古都,在秦漢強盛之年,有戶數十萬。
如今,這座古城的戶數不足三萬,城牆斑駁,牆底生滿了雜草灌木,無人理會。
五年前,洛陽失陷時,長安還是南陽王的治下,在這位晉室實權親王的帶領下,他屢敗屢戰,最後長安被圍攻時,乾脆就投降了匈奴。
但匈奴漢國並沒有留他的性命,不但殺了他,還繼承了包括他妻子在內的一切。
就在當時匈奴想要長據長安時,關中和平陽等地爆發了□□,沒奈何,他們隻能退去,關中的豪強們,便抓住了這權力的真空,重新統治了長安。
關中豪強索綝占據這座城市,當年晉朝在這裡的郡守們聯合手中力量,在每次匈奴再攻關中時,便守望相助,而沒了南陽王這帶頭大哥,商商量量來戰的關中豪強們,卻爆發出巨大的力量,把匈奴軍隊屢屢打著頭破血流,生生讓他們困在並州一偶,難以壯大。
天快黑時,長安南門外出現一隻商隊。
他們要從南邊的藍田關過去的,這條路可以翻越秦嶺,直抵荊州的南陽郡。
關中,要為將來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