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又是年關將至。
往常北方的冬季都很難熬,柴禾、糧食、賦稅,都在嚴寒下成為很多人難以邁過的坎。
然而如今的北地,冬日反而成為一些人的期盼的日子。
相比於春夏秋日的繁忙,在取暖的成本不那麼高後,冬季終於是休息的日光,修繕房屋、婚姻嫁娶,還有祭祀先祖,都可以在這時解決。
薊城的冠軍大會終是在年前決賽出了頭名,一位叫冉良的貧家子弟勇奪魁首,在騎射和戰陣上都拔得頭籌。
尤其是最後的最關鍵的絕地求生大賽,他展現了天生的戰鬥素養,“死”在他手下的參賽者車載鬥量,被無數將領爭奪。
而最後,他其它前百名的優秀參賽者,都加入洛陽軍區,很明顯就是想在將來對付關中和匈奴時立下功勳。
這讓千裡迢迢想來挑選些手下的王虎等南方將軍大失所望——明明將來平定遙遠的南方夷人也是可以得到功勳的。
但這些參賽者卻是看得明白,將來若是定都洛陽,那洛陽周圍的禁軍無疑是前景最廣闊的,至於江南的軍士——那些蠻夷之地便是勝了,又能有幾分大功勞?
冉良獲得和不菲的獎勵,同時在比賽中和荀灌結下很深的友誼,荀灌本想留他一起在薊城的崔家過新年,然而冉良心急著回家告訴母親這個好消息,同時也要把家安頓好,年關過後,便直接去洛陽述職,他已經被任命為洛陽軍卒的前鋒牙門將,這個職位也算是繼承祖業了。
相比從一個小兵做想,這已經是普通人難以想像的大平台了,如今不是女帝陛下的創業年紀,各種職位基本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再想天降,基本不可能。
冉良還聽說薊城已經準備建立軍校,從各大軍中挑選出能征善戰者,教授兵法,再征戰四方。
他家離薊城不遠,風雪兼程,張是臘月二十七回到了家中。
然後便受到了鄉人的熱烈歡迎。
不隻是各家各戶都有送禮,上門說媒的親戚更是多到令人發指,整個年前都沒有消停過,而做為這次的主角,他家請客擺宴,是必須的。
但這遇到一點小問題。
冉母掌握著財權,堅決把冉良擺筵席的想法陣壓下去。
“你將來是要去洛陽過活的,”冉母一邊數落著心裡沒數的兒子,一邊把獎勵銀券仔細地給兒子縫進棉襖裡,“這些錢自當去洛陽買處小院,最好是靠緊著宮廷學舍,將來子嗣也好入學,若是兒孫不那麼機靈,需得請些名師,這又是大的支出,你這些錢,還不定夠用呢,豈能隨意浪費?”
冉良哪說得過母親,隻得稱是。
冉母又道:“再說了,這寒冬臘月,能有幾分好菜,我已經想過如何敷衍過去,保證即不費錢財,又能不損顏麵,你且看著罷。”
……
冬日沒有新鮮的蔬菜,秋時,有幾分閒田的農戶們便的會存些蘿卜,曬些豆角,這些年北方鹽田發展迅猛,鹽價也不那麼貴,有些村人便醃了貴重的鹹菜,在年節裡做為美食。
冉母請客除了有蒸得柔軟膨鬆的麵餅,煮了曬乾的蘿卜和豆角,還用了肥厚的豬肚肉,切成厚厚的片,碼了一整整一大碗,放在圓桌的菜品的正中,光是這一盤菜,便鎮得來客驚呆,目露不敢置信之色。
這些年,他們在女帝治下,日子過得雖然好些,但家庭還是拮據的,女帝的稅負不高,每年留下的糧食除了夠吃之外,還能節餘不少。
可這日子有了錢,總是忍不住花啊,冬日冷了,盤個火炕總要花錢吧?添個棉襖總是應該吧?家裡又添丁了,給媳婦買半錢糖補補身子,也能多下奶不是?小孩要長大,存些錢,試試去小學堂看看有沒有讀書的天賦吧?
能抑製消費的隻有錢包的豐滿度,人的需求總是在上漲的,地裡刨食的產出是有極限的,以至於村人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平是有些醃菜,都是難得的美食了,至於說殺雞——雞可是貴重的財產,誰敢提這事,被罵個狗血淋頭都是輕的。
於是前來前禮加吃飯的客人麵對著一碗大肉,神態越發虔誠,看冉良的眼光,更是充滿了崇拜。
但他們這邊吃菜的規矩,是主人家動第一筷子,客人要是先動,便是無禮,於是一桌之上,便是有人不斷吞口水,主家沒有動筷,到底是沒有人去吃那碗肉。
於是這碗肉從臘月一時到初七請完客,都安靜地擺在方桌正中,先是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隻是因著天寒,油脂凝固,但在一輩子都吃不了幾次肉的村人眼裡,還是誘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