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街頭已經僵硬的流浪者,沒有商鋪,隻有一家食舍還掛著旗布,示意可以接待。
客舍的食物也匱乏至極,除了一些熏肉米麵,便再無其它,連酒水都沒有。
大堂中,十來個人圍坐在火盆周圍,小口悶著酒,驅除寒意,他們的眉目裡,都帶著惶恐與擔憂。
嚴隨水和林遊也坐得不遠,前者聞到他們喝的酒是很粗劣的米酒,便自然地上前,拿出個空水囊,以外出行商,帶的酒喝完了,求口酒暖暖身子為由,很自然地和這些人搭起話來。
他回報是一塊北方厚實饢餅,有酒有食,很快,氣氛便漸漸融洽起來。
“我們是這裡丁卒把頭,這些年看了不少商隊,你們這種獨身的商人,倒是少見。”那些人道。
“唉,本有一隊人馬,但我二人與商隊失散,身上除了幾張餅,再無分文,隻能去成都彙合,我這次下來,可是把老宅都賣去了,要去賺不得錢,回去矣無家可歸啊。”嚴隨水便惆悵狀。
“你們這些北人,便是閒得,在那女帝治下何能安穩,沒事行什麼商!”那丁卒嘲道。
“這不是想取個媳婦,唉,你等不知,如今北地要取外媳婦,花費可是真真不菲,不南下來賺些錢,如何能成家啊。”
“如此麼?”眾人也起了好奇心,便與他攀談起來,“那你可來對地方了,這些年,咱們成漢國主東征西討,國中丁少女多,不用去成都,便是去劍閣,花一個銀錢,就可以買個女子回去。”
漸漸的,這幾個人越說越多,最後都喝得有些醉了,才散去。
留下嚴隨水拿著酒囊,若有所思。
……
成都,天府之國,岷江衝出的大片扇形平原,在都江堰的灌溉下,是維持了兩千年的豐饒之土。
但如今,整個城池,卻有無數人在向青城山方向跪拜。
城池幾乎所有人,都和遠方的邊關一樣,神態焦灼,心序難寧。
“為什麼會這樣呢?”林遊好奇地問。
“因為範長生要死了。”嚴隨水淡定道。
“範長生是誰?”
“範長生,是蜀中天師道的領袖,成都本地貴族的代表人物,李雄建國時,曾經想推舉範長生為國主,被他拒絕了。”嚴隨水笑道,“李雄就讓他當丞相,在範長生用‘休養生息,薄賦興教,切莫窮兵黷武’的勸導中,李雄輕徭薄賦,減搖役,建官學,讓蜀中這些年著實喘息了一口氣,很得百姓愛戴,今年,他一百歲了,按曆史記載,四月就是他升仙之日。”
“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林遊更困惑了,“我們為什麼要去找範長生?”
“天師道吧,說是造反專業戶也不為過,要是清算一下……”嚴隨水淡定道,“如果他想保住天師道的道統,應該知道自己需要做什麼?”
“可他都一百歲了。”林遊不解道,“快死的人了,還能做什麼?”
“死人能做的可比活人多多了,”嚴隨水摸一把老虎,轉頭看他,“聽說過,《仇國論》嗎?”
林遊一臉茫然。
“諸葛丞相去世之二十三年後,薑維繼承他的遺誌,繼續率蜀軍北伐攻魏,國力衰微,這時候,一個蜀中的本地人,寫了一篇叫《仇國論》的文章,大意是‘蜀國國力太弱,彆北伐,安靜過自己的日子,你劉家的天下完不完整,和我們四川人有什麼關係?’,此文一出,得到蜀中人的普遍支持。”
“要是當時有廣電總,寫《仇國論》這位,怕是立刻要被吊起來打,”說到這,嚴隨水歎息道,“到後來鄧艾滾下懸崖,帶著一支殘兵到成都城外,也是這位本地人,力勸後主投降,加上本地貴族的聲浪,阿鬥就投降了,他一投降,還在漢中抵抗魏軍的薑維,自然也就殉國了。”
“……”
“李雄的氐人和當年的劉備一樣,是外地人,”隨水抬頭問道,“總量算下來,也不到五萬,你覺得如果蜀中土著都反對他,結果會如何?”
林遊有些尷尬地道:“可是,李雄畢竟是開國之君,他非阿鬥,隻要有一口氣在,就不是會投降的主啊。”
“會不會留一口氣,那是我的事,”嚴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