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然扭過頭,緊抿著嘴,不要,像在坐月子。
薛匪風捏著他的下巴轉回來,他沒辦法向沈清然訴說滿懷激動,就這隻能將言語化作行動對他好。
無論想不想要,沈清然都得接著。
沈清然不僅不接,還挑毛病:沒加鹽。
他今天經曆大起大落,被潘雲剡推下魚塘,驚聞女主沒來的噩耗,接受自己是種田廢物的事實,被薛匪風誤解懷孕,這一出出的,太刺激了。
天還沒黑,沈清然便陷在被子裡睡得雷劈不醒。
薛匪風坐在床邊,目光細細描摹他的睡顏,時間仿佛靜止在這一刻,直到沈清然在睡夢中轉個身,留個後腦勺在外麵,才收回視線。
其實後腦勺也可愛。
櫃子裡是沒派上用場的安胎藥,薛匪風默默拿到灶膛裡燒了,金黃的火焰躥出青色的煙氣,上麵溫著沒喝完雞湯。
……
大將軍激動地劈了一夜柴。
……
清晨,沈清然伸了個懶腰,拎著籃子去田裡摘菜,上次被李春生和秋生偷過的小蘿卜,現在長大了一些。
昨天那半隻雞沒有一次燉光,在沸水裡撈一遍,去掉血絲浮沫,盛起裝好,冬日天冷不容易變質。
投桃報李,沈清然揪了兩個蘿卜,準備把剩下的雞肉燉湯給薛匪風補補。
本來向張嬸買雞就是為了薛匪風,反而他吃的最多。
李家村昨晚出了一點小事故,潘雲剡不知道得罪了誰,大半夜的被人從床上挖起來,直挺挺填在魚塘裡,隻留一個腦袋還在水麵上。今早被人發現的時候,臉都凍紫了,去了半條命。
沈清然樂嗬嗬地聽完張嬸的八卦,心想,這李大刀脾氣還挺大。
他本來打算在潘家旁邊的魚塘裡漚肥,臭死惡心死潘雲剡,就是怕誤傷他妹妹,既然有人替他報仇,他樂得輕鬆。
……
“嘴巴用破布堵上了,喊不出來,真狠。”
“這是想要潘雲剡的命啊,剛搬來兩天就遇上了這事,可憐。”
“他除了得罪李大刀還得罪誰了?大刀也沒這麼狠啊?”
魚塘看熱鬨的人散去,薛匪風扛著鋤頭,“費力”地尋了一個恰當的姿勢,符合瘸子行為學,從魚塘邊緣挖了一條渠放水。
渠口堵了一個竹編筐,水流唰唰而過,魚蝦截留在筐裡。
薛匪風扯了扯嘴角,他怎麼會要潘雲剡的命,死在魚塘裡,魚蝦還怎麼吃?他的小啞巴嘴巴可挑的很。
廢棄的魚塘沒有太多東西可撈,大多數是一指長的小鯽魚和草魚,活蹦亂跳了覆蓋了一筐底。
薛匪風不太滿意,看見泥沼之中還有冒泡的泥鰍,手一抓,滑不溜秋地從虎口溜走。
四下無人,潘家人都在屋子裡照看潘雲剡。薛匪風從旁邊摸了一把沙子,出手極快,暗催內力,咻咻風呼而過,泥鰍被沙子擊暈,翻著肚皮躺在泥麵上。
薛匪風從容地撿進竹筐裡,簡單地像沙地拾貝。
給沈清然炸小魚乾。
而沈清然破天荒地在家裡收拾房間。
頭上包著頭巾,掩住鼻子,隻露出一雙眼睛,沈清然穿著最嫌棄的衣服當工作服,把原主房間裡臟衣服臟被褥都搬出來扔掉。
幾乎所有家具都發黴發臭,跟陰間地府撈出來似的。沈清然氣呼呼地直接拿來一把斧頭,把不能用的東西都砍斷,再一點一點搬出去。
架勢特彆像給魚塘放水的薛匪風。
都是毀滅性的。
還好原主除了吃喝不在意其他,東西並不多,沈清然累死之前終於把房間搬空。
隻留下一張炕,拆不動。
原主的房間向陽,沈清然大開門窗,將陳腐之氣散乾淨,又趕著驢車把垃圾運到荒地上扔掉。
薛匪風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這樣一副景象。
果然沈清然還是懶一點比較好。
一勤快就要分房。
薛匪風皺著眉跟在沈清然後麵,看他進進出出,把被褥鋪在清洗乾淨的炕上。
屋裡亮堂堂的,他想起沈清然剛嫁過來那幾天,幾乎沒有開過窗,永遠黑乎乎的,經常看見她把食物帶進去吃,雞鴨瓜果,但果皮骨頭卻不見帶出來。
“累不累?”薛匪風看著沈清然汗津津的腦門,有些心疼。雖然嚴格意義上,沈清然算自作自受。
沈清然笑著在薛匪風胳膊上蹭了下,把快滴到眼睛裡的汗珠蹭掉。他衣服和手都很臟,小心翼翼地隻挨了個額頭,仿佛撒嬌一樣的姿勢。
薛匪風挖了一早上泥,衣服也沒乾淨到哪兒去,沈清然臉上馬上沾上了一道黑灰,像一隻小花貓。
薛匪風身體一僵,他第一次踏進這間房,卻不想走了。
但是他跟在沈清然屁股後麵,憋了半個時辰,也沒想出一句挽留的話。
氣得錘牆。
……
夜晚,打了一個月地鋪的薛匪風終於可以睡回床上,深刻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孤枕難眠。
屋頂的瓦片被輕輕踩過,來人動作輕得像夜間的落在窗戶上的蝙蝠,薛匪風身影瞬移,操起桌上的長劍,連帶劍鞘一起擲向房頂。
嘩啦一聲巨響,房頂破了個窟窿,常銘花容失色地從屋頂滾下來。
“屬下知錯!”
常銘拾起一片瓦片,淚流滿麵,他們這群手下可從來沒進過主子的房間,他今天不僅闖進來了,還是捅破天進來的!
他是千古罪人!
雖然明顯是主子先動的手,但一個合格的下屬,就要把主子的錯誤主動攬在自己身上。
“屬下馬上修好。”
“不準修。”
“啊……?”主子不會被喜當爹氣傻了?
第二天,薛匪風踏出房門,正巧沈清然也打著嗬欠起床。
昨晚那麼大動靜,沈清然愣是一點沒醒。薛匪風冷靜地把房門打開,不動聲色地展示自己屋子不能住人。
沈清然卻像眼瞎了一樣,目不斜視地抓起臉盆毛巾去廚房燒水。
薛匪風不甘心地跟在後麵,正打算直接說,手腕一緊,沈清然高興地拉著他,指著院裡的青杜苗,神情激動難掩,宛如蔡氏的雞昨晚跑過來生了十個雞蛋。
它抽芽了!青杜苗長新芽了!
沈清然眉飛色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高興啥,這青杜苗是薛匪風的藥,他總覺得,隻要自己把它種活了,薛匪風總有一天也會好的。
薛匪風心思一動,斟酌著開口,“大夫說,我的腿傷隻差一味藥引,就是青杜苗,隻要用新芽入藥,打通筋脈,以後就不必借用拐杖生活。”
他怕自己腿傷好了,生活無礙,沈清然更加覺得自己拖累他,一直不敢說。但沈清然對青杜苗莫名其妙的關注,讓薛匪風突然覺得自己可以順水推舟,把功勞歸給沈清然。
隻要謊稱沈清然種活了神醫都束手無策的青杜苗,他就不會覺得自己沒用,薛匪風趁勢擺脫拐杖。
薛匪風一邊說一邊觀察沈清然的反應,見他笑容一頓,心裡暗道糟糕。
太急了,他應該再瘸幾個月 。
沈清然聽不清薛匪風的聲音,他腦海中出現一段機械音——
“恭喜您點亮種植技能,係統檢測到您有優秀的種植天賦,五秒後為您綁定育種站係統——滴——”
兩百萬字的長篇種田巨著在記憶裡一閃而過,沈清然眼前一黑。
去你的種植天賦!
你們係統都不挑人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