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邊立著嶄新的柴刀,到處都有翻過的痕跡,仿佛仁慈悲憫的神仙夜間光臨,賜予大地五穀種子。
“桃樹,梨樹,桑葚,黑豆,黃豆,綠豆……”土裡還有沒蓋好的種子,露出一點真容。
“爺爺,他是神仙嗎?”黃丫指著屋邊三棵半人高的桃樹問,“昨晚他問我喜歡吃什麼,我說喜歡大桃子。”
老頭乾瘦龜裂的手掌揉了揉孫女的頭發,“是吧。爺爺也是第一次見到神仙。”
黃丫仰頭:“那爺爺從今天開始會好好吃飯嗎?我們會越來越好的。”
老頭在孫女期待的目光中,幾不可見地點頭。他看著石頭邊的柴刀,突然激動道:“丫頭,拿起它,以後爺爺教你怎麼種田。”
上天賜予穀物的種子,種植培育,是一代一代汗水凝結的摸索傳承。
……
薛匪風把沈清然放在客棧的床上,一路上,沈清然睡意沉沉,有好幾次,薛匪風看見河邊月夜熒光兩相輝映的美景,覺得元宵沒看成花燈有些遺憾,想叫醒沈清然,最終還是不舍得。
趁沈清然睡覺,薛匪風緊急調整部署,薛厲風派來的人肯定不止劉九,他已經讓常柏毀屍滅跡,不主動出手,就永遠還有下一撥。
“常柏,劉九走的那條山路通往哪裡?”薛匪風一邊寫信一邊問,“江州?看來大部隊是在那邊了。”
是時候清算薛厲風的暗部了,當初刺殺薛匪風的人就是這一批。
“你去江州明察暗訪,務必將底細摸清,一網打儘,必要時可以泄露我的消息,引他上鉤。”薛匪風將調動暗軍的信封印上紅漆,“常銘,這封信交給章懷蒲。”
常銘常柏奉命離開。
餘下常穗一人,他眼底有些青色的虛弱感,好像遇見了什麼心力交瘁的事情。
薛匪風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怎麼,慕文寇他……”
“屬下無礙。”
薛匪風便沒有多問:“依你看,劉九中的是什麼毒?”
常穗陷入疑惑:“主子,屬下趕去處理的時候劉九並沒有中毒症狀,而是全身麻痹,更像是中了麻藥。”
什麼麻藥如此強勁,怎麼會躺在地上全身不能動彈,讓沈清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給逃了?
薛匪風扣了扣桌麵,沈清然身上不可能有麻藥,除非有人在暗中幫他。
常穗耿直提議:“將軍為何不直接問夫、夫人?”
他們現在都知道沈清然是男的,叫夫人還有一點點奇怪。常銘常柏知道的那一刻紛紛覺得自己眼瞎,男女莫辯的弟弟在身邊養了二十年,居然還會分不清夫人的性彆。
夫人牛逼!
特彆是常柏,他想起自己應該比主子還早看見沈清然的男裝模樣,向薛匪風請罪時,連薛匪風也很無語。
為什麼不直接問沈清然?
薛匪風不敢。
就很慫。
沈清然擺明了回避這個問題,從坑裡把他救起之前,一般人都會問一句自己怎麼被抓,他一句也沒問。
堂兄的身份暴露,沈清然的兩頭牛,以及死去的那些雞鴨的來曆,就更加說不清了。
薛匪風想起客棧裡,扮演堂兄的沈清然口齒伶俐地爭辯他是為了沈清然好,才騙他那麼種田。
頓時有些好笑,那現在呢,又該怎麼圓?沈清然智商正常,甚至說,能編出這麼一套完整謊言不亦樂乎的人,腦子還很好使。
兩塊土豆掰開種兩畝,究竟圖什麼?
謊言的一個鏈節斷開,迅速暴露出內裡的全部,薛匪風卻沒有追問沈清然,他寧願自己查。
薛匪風怕他們一言不合就分道揚鑣。
沈清然醒的時候,肚子早就叫過三回了,薛匪風給他清理了身子,換了衣服,給手指塗上蘭花膏,備上茶水點心,坐在床邊等沈清然睡醒。
將軍他發誓過程中沒有看不該看的地方。
就是耳朵他不知道為什麼紅了一個早上。
沈清然睡醒,看見薛匪風,啥也沒想,先拉著他的手,委屈地趴在他腿上跟他要吃的。
“大包子。”他寫道,仍然十分隨意地逮哪寫哪,比如薛匪風的大腿。
寫完才發現有點尷尬。
習慣一時難改,他明明能說話了,倒像是沒臉沒皮地故意假裝啞巴。
“我、我不是……”沈清然結巴地解釋,“饅頭、饅頭就行。”
薛匪風想起自己看見的,沈清然餓得吃土的樣子,瞬間心疼。上次出門,他給沈清然屯糧,把沈清然氣得河豚似的,臉頰鼓鼓的,好像很冤枉他。可是他隻離開一會兒,沈清然連土都吃,這讓他怎麼放心得下!
“你想吃什麼都行。”他端來一盤子點心,琳琅滿目,看得沈清然眼睛都花了。
怎麼更像薛匪風給他當小媳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