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誰也沒有想著要把事情鬨到這麼大的。
彭進步跟蘇清影解釋過,李明光是後勤部部長,許玉梅又是廠辦的會計,都是一個單位的職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若是能把東西還上,還是不要斤斤計較的好。
蘇清影雖然覺得還是報公安比較簡單,可是彭進步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不給彭進步麵子,再加上張招弟照顧了她兩年,除了手腳不乾淨外,其他的事情做得倒是還算讓人滿意,便想乾脆給她個麵子,他們若是把東西可以還回來,她也就不繼續追究了。
然而誰能想到他們進了李家門,把事情跟張招弟說了之後,她立馬就坐在地上哭嚎了起來,速度快得讓人根本來不及去阻止她。
原本很簡單的一件事情,被對方人為變得這麼複雜,最後還是要借助公安局的力量來解決,真不知道繞這麼大彎圖什麼。
蘇清影眨了眨眼睛,看向了彭廠長,那模樣仿佛再說,你瞧吧,最後還不是發展到要驚動公安局的地步?
彭進步頭都大了,要是李明光在這裡的話,他還好跟對方交流,現在對方出去開會不在,家裡都是女人,他哪裡好說些什麼?做起工作來不免有些束手束腳。
不過聽到方正業也提出要交給公安局處理,彭進步穩不住了——這事兒現在就是廠子裡的內部問題,要是真鬨出去了,可還不夠丟人的。
要知道蘇清影當初進封工的時候,可是羨慕壞了封城一機二機兩個機械廠,他們都想爭取蘇清影進廠子,還是因為他們廠子相比較封工有些小了,彭進步又說了會給蘇清影絕對的科研自由,才把她給爭取來的。
蘇清影進廠之後,彭進步特意給她蓋了專門的工作間,又安排了人照顧她,隻要蘇清影想要的東西,不管如何艱難,他都會弄回來的,這才把人給留了下來。
這要是讓一機二機的人知道蘇清影在他們廠子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他們保不齊會暗戳戳地過來挖人。
要知道相比較兩年前剛回國隻有虛名的時候不同,蘇清影進了他們封工之後,可是確確實實拿出了研究成果來的,她改良並且設計的發動機大大提高了他們廠生產的拖拉機的載重量,使得他們的銷量猛增。
這些都是被一機二機看在眼中的,要是這事兒真爆出去了,要是蘇清影也覺得自己受了大委屈,跑了可怎麼辦?
她這樣的高級技術人員可是擁有自主選擇權的。
想清楚了利弊之後,彭進步也懶得和張招弟糾纏什麼,他冷著一張臉看向了麵色法幣的許玉梅,厲聲說道:“許會計,你也是受過教育的知識分子,你家李部長還是黨員,去年還拿了廠子裡的工作先進分子獎狀,你母親做沒有做,我想你們夫妻二人也比我更加清楚,人老了,總有犯糊塗的時候,重要的是知錯能改。”
張招弟張嘴還想嚎,彭進步一個眼刀飛了過去,同時拔高了聲音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要非要一條道走到黑,那我也不管你們了,就讓公安局的同誌來吧。”
真以為這還是鄉下地方呢,耍個無賴,哭嚎幾聲,就能將真相給瞞過去了,甭說是一個張招弟了,就算是李部長和許玉梅他們全都加起來,也比不過蘇清影重要。
張招弟被彭進步那一眼看得心裡麵直打鼓,臉色也變得越發蒼白了起來,此時她的樣子看起來倒是真有點兒像是心臟病發了。
她不明白自己向來百試百靈的技能在封工怎麼就失效了,就像是她不明白為什麼之前一直都跟麵團似的,十分好說話的蘇清影現在變得這麼難以相處,她咬了咬牙,看著被一左一右兩個男人圍著,仿佛舊時地主家小姐出遊的模樣,腦子裡麵那根本就沒怎麼存在的理智的弦兒徹底繃斷了。
“你們要找公安就去找公安,我說了沒拿你東西就沒拿你東西,我張招弟家裡三代貧農,根正苗紅,我從來不做這種丟人的事情。”
去報公安也要有時間呢,大不了她就把弄回家的那些東西全都扔了,到時候他們什麼都找不到,那還有什麼話說?
心裡麵有了計較之後,張招弟推開許玉梅,從地上站了起來,梗著脖子說出了這麼一番話來。
報公安就報公安,當她張招弟是被嚇大的是嗎?
大家夥兒看到張招弟那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不由得麵麵相覷起來。
或許人張招弟真沒有偷東西,她是被冤枉的,要不然的話她怎麼能這麼理直氣壯,一點兒都不心虛呢?
許文靜是個喜歡看熱鬨的,聽到隔壁家的動靜,她胡亂吃了點兒東西,便從家裡麵跑了出來,看到在人群裡探頭探腦的方曉雯後,許文靜扯了她那粗麻花辮子一把,詢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個死丫頭,不是說去上班了嗎?怎麼跑到這裡看熱鬨了?”
方曉雯嘿嘿一笑,怕許文靜繼續找她麻煩,急忙將發生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一聽到這事兒可能跟自己未來那個兒媳婦有關係,許文靜立馬來了精神,她兩手扒拉著圍觀的人,生生地從人群之中擠了進去。
她可得好好看看,蘇清影這是又要鬨出什麼幺蛾子來了。
等到許文靜擠進去後,正好就聽見蘇清影說道:“方科長,那麻煩你派人去公安局跑一趟了。”
看來張家人是想要蠻橫到底了,蘇清影也懶得跟她們費口舌,直接讓方正業叫公安局的人來。
專業的事情就該交給專業的人士來解決,盜竊案還是要讓公安局的人來查的好。
方正業沒有多說什麼,點了點頭,扭頭朝著外麵喊了一聲:“小宋,你騎著我的車子去公安局一趟,就找盧隊長,讓他帶人到封工來辦案。”
方正業不是一個人來的,宋家國聽了他的話,立馬揚聲應了一句,之後便準備往外麵走,這個時候方正業又說了一句:“小宋,你順道去保衛科,把一隊二隊的人調過來。”
宋家國沒問為什麼,答應了一聲後,便快步離開了。
許玉梅急得要命,可是現在這個時候,她又不能拆自己老媽的台,隻能硬著頭皮說道:“彭廠長,咱們就算是抓小偷也講究個證據不是?你們得拿出證據來才成。”
反正過去那些吃的用的都已經被消耗完了,至於衣服什麼的……蘇清影的衣服那麼多,裝了一個大衣櫃,又有一個衣帽間都是放衣服的,她未必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衣服。
這母女二人反正咬死了自己沒有拿東西,在他們找不出證據的前提下,想來也會有驚無險的渡過的。
“彭廠長,我還得去上班,要不然的話,等公安局的同誌過來了你們再來叫我回來?”
許玉梅看到了張招弟給她的暗示,立馬冷靜了下來,琢磨著先把人給弄走了,之後把家裡的東西藏一藏弄一弄的,隻要找不到證據,那他們就不可能將他們給定罪的。
彭進步還沒說話,倒是方正業先一步開口了。
“許會計,你現在怕是還不能離開。”
許玉梅的臉色微微一變:“方科長,這是什麼道理?我上班可要遲到了,無故遲到,我可是要扣工資的,蘇工她不在意那些小錢兒,我可不一樣,我得靠著這些錢生活呢。”
說著,許玉梅意有所指地看了蘇清影一眼。
蘇清影看向了她,認真地說道:“我也是靠著我的工資生活的。”
許玉梅:“……”
這人到底是真聽不懂,還是在這裡裝蒜呢?
許玉梅有些膈應,就想早點兒結束這場鬨劇,不想讓圍觀的這些人繼續看熱鬨了,於是便說道:“蘇工,我媽照顧了你那麼長時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我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但是你不覺得自己現在做的事情很不合適嗎?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罷了,現在還這樣冤枉我們,就算最後我們洗清了冤屈,可到底名聲受到了影響,你要是有什麼不滿你直接說就是了,何必這樣拐彎抹角的對付我們?”
與眼中充滿怒火的許玉梅不同,蘇清影的麵容平靜,眼中一絲波瀾也無,她捋了捋鬢角垂下的頭發,開口回答道。
“首先,許會計你弄錯了一點,張大嬸是廠子裡安排來照顧我生活起居的,為的是讓我可以專心投入工作,為廠子創造更好的效益,廠子給她發了工資,她是領了工資來照顧我的,並不是無償幫我,我並需要感激她。”
“其次,請你不要混淆概念,我家裡丟了東西,根據種種線索,指向了張大嬸,我之前已經說了我做出這樣推斷的理由,現在是來找你們要說法,你們如果能拿出合適的理由,或者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不是你們拿的,那可以說服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