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方賢德都已經將糖罐子抱了出來了,隻要今天方正堂將糖罐拿回去,然後他再跟蘇紅玉說一下,說這紅糖是許文靜給的,他在中間這麼一撮合,婆媳兩個之間的關係應該就能緩和下來,可偏偏許文靜就像是吃了槍藥似的,半點都不認輸。
現在她跟炸雷似的,隨時隨地要冒火的模樣,誰還敢去她跟前說話?就連方賢德這兩天都比過去老實了許多,輕易不敢招惹許文靜。
紅糖罐子被搶走了,家裡現在是半點紅糖都沒有,方正堂抓了抓頭發,滿臉都是焦躁之色,他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開口說道。
“爸,難道你就不能好好勸勸媽嗎?你說咱們都是一家人,現在紅玉肚子裡麵還懷著孩子,要不是因為懷孩子的話,她也不會像是現在這個樣子……媽她也太斤斤計較了吧?”
方正堂是真的不明白,為什麼許文建會對蘇紅玉那麼排斥,明明結婚之前,許文靜對蘇紅玉的看法還挺好的,甚至在自己跟前說過無數次,如果他能娶了蘇紅玉就好,那會的許文靜一門心思地認為,他娶了蘇紅玉肯定會比娶蘇清影好,結果結了婚之後,婆媳之間的關係竟然惡劣到這樣的地步,這讓方正堂百思不得其解。
為啥就鬨成這個樣子了?婆媳關係半點不見好不說,反而變得越來越惡劣。
他怕現在待在屋子裡麵的許文靜聽到自己和他爹的對話,便拉著方賢德到了灶房裡麵,然後將自己滿心的不痛快全都倒了出來。
這些天他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兒,要是在繼續這麼下去,他覺得自己肯定得炸了。
“爸,你說我今天一天都在上班,壓根兒就沒時間回來照顧紅玉,媽她明明有時間,知道我不在家,她抽個空回來給紅玉做個飯不成嗎?行,就算她不想給紅玉做飯,至少要從食堂帶點飯出來給紅玉吃吧?紅玉早上就吃了那麼點東西,餓到到現在什麼都沒吃,你說說她現在是雙身子的人了,哪裡能受得住這樣的苦?”
想到在屋子裡麵哭哭啼啼的蘇紅玉,方正堂感覺自己的心裡麵梗得厲害,他最近這段時間被蘇紅玉磨得已經精疲力儘了,每天他得忙著去上班,上班回來之後還要照顧蘇紅玉,整個人基本上就是在連軸轉,方正堂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如果許文靜肯定幫忙的話,自己也能輕鬆一些。
彆的不說,許文靜能幫著給他洗洗刷刷,燒燒飯洗洗碗,分擔一下照顧蘇紅玉的事情,他哪裡至於忙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看著兒子胡子拉碴精神不振的模樣,方賢德的心裡麵也挺難受的,他長歎了一口氣,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滿臉無奈地說道。
“正堂啊,我知道你辛苦,可是你媽她的樣子你也瞧見了,現在我根本沒法子幫你。”
方賢德他也是真沒有辦法,許文靜過去還很聽自己的話,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但是這一次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跟吃了秤砣鐵了心似的,無論方賢德說些什麼,甚至都準備對許文靜動手了,她依舊死咬著牙不肯鬆口。
“你打吧,把我打死了你去娶一個後老婆,看看她能不能對你兒子媳婦更好,有種你就打死我,隻要打不死我,我肯定不會去伺候蘇紅玉的。”
“蘇紅玉有男人,她自己還有手有腳,又不是癱在床上不能動彈了,乾啥要讓我去伺候她?感情她身體精貴,我就該像是個老媽子似的照顧她?”
許文靜越說越生氣,甚至用腦袋去撞方賢德,要跟他撕打起來,他看到狀若瘋癲的許文靜,最後隻好歇了讓許文靜伺候蘇紅玉的心思。
眼見著方正堂的麵色變得越來越差勁,方賢德想了想,繼續說道。
“要不然你還是勸勸紅玉吧,當初你媽懷你們兄妹三個的時候,她都得下地去乾活呢,我記得正國都是生在田埂上的,你媽她把臍帶用鐮刀一割,用破布衣服把孩子一包,就跟沒事兒人似的繼續下田乾活,當她抱著孩子回來的時候,家裡人都嚇了一跳,那個時候家裡困難的很,人人都得乾活兒,你媽月子都沒的做,忙裡忙外地伺候一大家子人,那會兒你媽也年輕啊,她都能做這些事情,紅玉做不了嗎?行,就當她身體不好,我們也不指望紅玉像你媽一樣這麼能乾了,至少能照顧好自己吧?”
其實此時的方賢德除了覺得許文靜有些不太地道之外,他被許文靜暗地裡嘀咕了那麼多的東西後,方賢德也覺得蘇紅玉現在實在是有些過於嬌氣了。
二十來年前,那會兒的條件可不好,他們一大家子還沒能在封城這邊上班,他跟許文靜可是切切實實在鄉下農田裡乾過的,許文靜就算是大著個肚子,依舊沒耽誤她乾活。
怎麼到了蘇紅玉這裡,她就變得嬌氣起來了?他瞧著他們廠子的這些女人們也沒哪個說像是蘇紅玉這樣,懷了孩子就不能乾活了,要是她肚子大,身子笨重也就算了,明明現在她也沒什麼事兒,肚子平平的看不出來什麼毛病,怎麼就不能上班,非得讓人照顧了?
方賢德記得會親家的時候,他爹媽把蘇紅玉誇得跟一朵花似的,大雜院的鄰裡鄰居也都說蘇紅玉挺能乾的,原來她在家的時候也不是這樣嬌氣的性格,怎麼嫁了人之後,就把自己當大戶人家的少奶奶了,非得讓人伺候著才成?
要他們家的條件好請得起保姆也就算了,感情這請不起保姆,就得把自己的老婆婆當成保姆一樣對待?
仔細想想,倒是也難怪許文靜會心裡麵不痛快了,這要是換到誰的身上,誰也不會痛快的。
眼見著方賢德不幫著自己說話,反而開始數落起蘇紅玉的不是來,方正堂更是心煩氣躁,他扯了扯嘴角,悶聲悶氣地說道:“行了爸,現在咱們也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吧?你快幫我想想辦法,要是繼續這麼下去,我是熬不住了,再這樣我非得活活被逼瘋了不成。”
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自己媳婦的事,方正堂每天都要上班,現在他們車間有任務,工作本就忙得厲害,回家裡麵還要伺候自己媳婦兒,洗衣服做飯啥都得他來,根本抽不出時間來做其他的事情。
旁人結過婚過得那是春風得意,滿麵風光,反觀方正堂,自打結過婚之後,日子過得還不如從前沒結婚的時候,此時方正堂音樂已經有了些許後悔之意,但事情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他除了繼續忍下去,還能做些什麼?
“爸,要不然你還是幫我勸勸媽吧,我是她兒子,她這樣跟紅玉死犟著來,最後折磨的人還是我,你就讓她心疼心疼我成不?”
事到如今,方正堂還是將這些事情推到許文靜的身上去,這樣他也就能輕鬆一些了,此時的方正堂根本就沒有意思到,許文靜也是要上班的,她也是會累的,他隻想將自己該負起來責任推給自己的母親來做。
然而方賢德的眉頭卻皺了起來,他朝著自己兒子揮了揮手,滿臉不耐煩地說道。
“行了,事情哪裡有那麼簡單?你媽那人的性格你難道還不清楚嗎?要是她能聽我的話,她跟你媳婦之間也不會鬨成如今這個模樣。”
彆說方正堂這段日子過得不好了,方賢德也因為蘇紅玉的事情被許文靜給針對了,現在的許文靜就跟抽了風似的,一意孤行地認為他跟蘇紅玉是一夥的,過去方正堂在家什麼活都不用乾,下班回來之後在家裡麵喝著茶,看著許文靜乾活就成了,要是做得不好了,方賢德還能訓斥幾句,讓許文靜好好去乾活。
那會兒徐文靜就算偶爾嘴巴裡麵會嘀咕兩句,但大部分的時候還是很聽他的話的,結果現在可好,她對待自己的態度可比過去差了許多。
方正堂的日子不好過,他這個當爹的日子也好過不到什麼地方去,眼看著方正堂愁得眉毛都皺在了一起,方賢德思考了片刻之後,開口說道。
“要不然這樣好了,你媽跟紅玉之間現在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你將紅玉送回她娘家住一段時間吧,讓她娘家爸媽照顧一下她,省得她在家裡吃不好睡不安的,到時候身體養不好,對肚子裡的孩子也不好。”
聽到方賢德出的這個主意,方正堂的眼睛立馬亮了起來。
這倒是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畢竟現在蘇紅玉也不上班了,請了一個臨時工幫忙,開出來的工資一半兒給臨時工,她隻拿另一半的工資,左右這段時間她就在家裡麵休養,在這裡也沒什麼人能照顧她,倒不如回娘家去,她親爹親媽對待她這個閨女怎麼比當婆婆的對待她這個兒媳婦要好,若是回去的話,她也能得到更好的照顧。
“爸,還是你有法子,等下回去我就跟紅玉說,明天我還是把她送回娘家去吧,至於口糧什麼的,我會放到他娘家去,有我嶽父嶽母照顧著她,她的肯定身體能儘快好起來。”
見方正堂同意了下來,方賢德也鬆了一口氣,他拍了拍方正堂的肩膀,四下看了看,從櫃子裡麵拿出一碟鹹菜交給了方正堂。
“紅糖是沒有了,不過醃菜倒是還有不少,你拿回去給紅玉下飯吃吧,你也好好勸勸她,讓紅玉彆多想,你媽就是那樣的性格,但凡她決定的事情,旁人怎麼說都沒有用,也許過了這段時間或許就好一些了。”
蘇紅玉離開家了之後,許文靜一個人想要鬨騰都鬨騰不起來,自己在跟著後麵勸勸,說不定許文靜就能接受蘇紅玉了。
家和萬事興,婆媳兩個鬨騰個不停,對家裡也沒啥好處。
方正堂點了點頭,也沒有跟方正方賢德繼續說些什麼,端著飯碗就回到了房間去,而方賢德看著方正堂帶著那麼點兒喜悅意味的背影,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也沒有在廚房多做停留,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
此時的許文靜正躺在床上休息,見方賢德回來之後,許文靜從床上半撐起了身體,她看著方賢德,扯了扯嘴角,麵上露出了一抹充滿譏諷的笑容,她上下打量了方賢德一番,嗤笑一聲說道。
“怎麼?你那個好兒媳婦想出辦法來解決了她了?是你這個當老公公的準備親自去伺候她了?她可真有能耐,彆說整個封工了,我覺得整個封城都沒有像是她這樣子能把老公爹使喚的團團轉的兒媳婦。”
許文靜這話說的就有些難聽了,方賢德好懸沒忍住氣跟許文靜對剛起來,不過最後他還是忍了下來,歎了一口氣後,方賢德緩緩說道。
“行了文靜,我說你這個人哪哪都好,就是你這張嘴怎麼都不饒人,我好歹也是你男人,說這麼多話來刺激我對你有啥好處不成?”
眼見著許文靜還想說些什麼話,方賢德一掀被子上了炕,他盤膝坐在炕上,看著躺在那裡的許文靜,認真地說道。
“行了文靜,你鬨到今天應該也足夠了,不管怎麼說那都是你的兒子兒媳婦,他們就算是之前做得不好,你慢慢教他們就是了,何必像現在這樣呢?”
說著方賢德停頓了一下,他回憶起了一些東西,接著又繼續說道。
“更何況紅玉現在不是懷了孕嗎?孕婦脾氣大,你多多少少讓著她一些不成嗎?當初你懷孕的時候不也是跟我抱怨,說我娘我爹對你不好嗎?怎麼你現在做了婆婆反而還不如我娘那會兒呢,至少我娘那會兒沒餓著你吧?”
他覺得自己娘對待許文靜這個兒媳婦還是挺好的,就算是她跟著學,也能學出點兒皮毛來,怎麼對待自己的兒媳婦就這麼刻薄麼?
方賢德不說這些話還好,一說這話,許文靜頓時便受不住了,她一掀被子坐了起來,指著方賢德就破口大罵了起來。
“方賢德,你怎麼好意思跟我說這些話的?什麼叫至少沒餓著我?對,你娘那時候確實沒餓著我,但你也不看看我吃的是什麼東西,你們吃的是精米細糧,我吃的是青菜拌糠,那都是喂豬的玩意兒,對,那東西確實是能吃飽,那我現在去給蘇紅玉吃這些東西你看成不成!”
許文靜之所以會針對蘇紅玉,有一部分原因確實是因為蘇紅玉嫁進門之後做的很多事情讓許文靜非常不爽,還有另外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為方正堂和方賢德的態度。
自己當年做人兒媳婦的時候,方賢德可沒一次站在自己的身邊,反而是讓她這個做媳婦的不停忍讓,不管他爸媽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方賢德就一句話,他掛在嘴邊的就是‘我爸媽就是那樣的性格,你做人家兒媳婦就應該順著公婆來,不能有絲毫的違逆,要不然就是不孝順’。
一個孝道把她壓得死死的,她忍氣吞聲那麼多年,好不容易熬死了公婆,她也終於能翻身了,結果幾十年後,她自己好不容易做了婆婆,方賢德反倒又來跟她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話,現在在方賢德的嘴巴裡麵,就是她是做婆婆的,就得照顧著些兒媳,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為了兒媳肚子裡的孩子,受點委屈也沒啥。
感情不管是幾十年前還是幾十年後,吃虧的人終究得是她,她當兒媳婦的時候得忍著自己的婆婆,做了婆婆之後反而還要忍著自己兒媳婦,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事情?
“我告訴你,反正我不會伸手幫她忙的,蘇紅玉那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眼狼,不論我對她有多好,她肯定不把我當回事,既然這樣的話,我又何必上杆子作賤呢?再說了,她懷的是你兒子的孩子,不是我的,沒誰規定我這個當婆婆的一定要管兒媳婦肚子裡的孩子。”
眼見著許文靜似乎又要炸開了鍋,方賢德隻覺得頭疼欲裂,他好好地跟自己媳婦說話,也不知道哪句話戳到了她的痛點,讓她在這裡大動肝火。
“行了行了,你也彆跟我發毛了,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成不?反正剛才我已經跟正堂說了,讓他把蘇紅玉送回娘家住一段時間,你不是不願意伺候她嗎?那就讓她回去找她娘家媽,咱們把她的口糧之類的也弄過去,讓她娘家爸媽照顧她,你覺得行不行?”
許文靜翻了個白眼兒,冷哼一聲說道:“跟我沒有關係,你彆問我,你們愛咋咋滴。”
說完這番話,許文靜便躺了下去,她將被子一裹,真不打算管這些事情了。
瞧見許文靜這個模樣,方賢德歎了一口氣,倒是也沒有再說些什麼,翻身睡倒了。
第二天,方正堂特意請了假,騎著自行車將蘇紅玉送回了娘家去。
他們回去的時候,蘇天賜和李鐵蘭他們都不在家,好在蘇紅玉有鑰匙,倒是能進門,然而她很快就發現自己原本的房間已經被占據了,變成了蘇琪玉的書房。
蘇紅玉的臉色頓時變了,但是當著方正堂的麵兒,她倒是也沒有發脾氣,而是耐心地解釋給方正堂聽。
“我嫁給你了,就不是這家人了,我爸媽把房間收拾出來也是正常的,我弟弟再有兩年就要高考了,他們很重視他的學習。”
方正堂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因為方正堂隻請了小半天的假,他也沒陪著蘇紅玉等蘇天賜他們回來,交代了她兩句後,便離開了蘇家。
騎著車子走出蘇家所在的巷子口的時候,方正堂隻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卸下來什麼重擔子似的,麵上露出了放鬆的笑容來。
太好了,隻要沒有蘇紅玉在,自己和母親的關係肯定會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