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一台機器出問題也就算了,這麼多台機器都出問題,你們還能說是我們的問題?推卸責任也不是這麼推卸的!”
“咱們老百姓的錢是那麼容易掙的嗎?你們連我們的辛苦錢都要坑,實在太缺德了!”
“我們要進去要個說法,你們再攔著我們,我們可對你們不客氣了!”
過來的這些社員們情緒非常激動,一個個說著說著甚至都要動起手來了。
要知道今年年景不好,估摸著是個旱年,他們這些老百姓都是土裡刨食兒的,莊稼要是沒雨的話,可是要乾死了。
為了抽水澆地,不少生產隊集資買了柴油發動機回去抽水灌溉土地,如此一來的話,可比他們挑水快多了。
然而柴油發動機一開始用起來的時候還好好的,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發動機開始出毛病,那些小毛病的話,他們請公社裡的技術員過去簡單修一下就成了,誰知道用著用著,發動機就再也不能用了。
這發動機的價格可不便宜,社員們自覺受了騙,自然是要到封工來要說法的。
結果他們湊在一起一合計,才發現發動機出問題的不止是他們生產隊的,其他不少生產隊都是一模一樣的問題,采買了一個月的發動機就這麼出了問題,大家夥兒如何肯乾?
劉洋眼見著眾人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急忙出聲安撫他們。
“老鄉,你們先冷靜一下,我沒有說是你們故意弄壞發動機的,我隻是說咱們都先冷靜一點,我們的技術人員會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的,你們放心,我們封城重工這麼大的廠子,還能騙你們不成?”
隻是圍在廠子門口的這些社員們情緒異常激動,哪裡是劉洋就幾句話就能安撫下來的,劉洋越是不讓他們進去,他們就越覺得劉洋這是心裡有鬼,因此鬨騰得更加厲害了。
然而因為他們的情緒過於激動,劉洋怕將人放到廠子裡麵在鬨出什麼事情來,因此帶著保衛科的人死攔著他們不給進去。
廠子門口鬨成了一團,門衛張慶書急得團團轉,他剛剛已經打電話進去彙報情況了,廠子裡的領導咋還不來?要是再這麼繼續鬨騰下去,真要是發展成了械鬥,那可就麻煩了。
就在張慶書焦躁不安等待著的時候,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騎著自行車從遠處過來了,張慶書的眼睛一亮,飛快地迎了過去。
“方廠長,方廠長!”
方正業聽到張慶書的聲音後,停下了自行車,坐在後座上的付軍立馬跳了下來。
“張叔,發生了什麼事情了?現在情況怎麼樣?”
張慶書吐出了一口濁氣,飛快地說道:“那些老鄉們鬨騰得厲害,保衛科的同誌們快攔不住了,他們咋說都聽不進去,劉科長正在那兒勸呢,你快點過去看看吧。”
方正業點了點頭,將自行車交給了張慶書,自己則大步朝著人群聚集處走了過去。
“我們不管,你們還是國營大廠呢,就賣這樣的殘次品糊弄我們?合計著我們老百姓的錢好騙咋滴?你們今兒要是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就不走了!”
為首的那個身高體壯的漢子嗓門亮如洪鐘,他的脾氣顯然不太好,此時正急赤白臉地跟劉洋爭吵著,看那架勢,仿佛隨時都要給劉洋來上兩拳頭似的。
跟在他後麵的那些漢子們一個個都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樣,嘴裡亂糟糟地叫嚷著,場麵亂成了一團。
“大家都彆鬨了,聽我說!”
方正業穿過人群走了進來,他揚聲喊了一句,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來。
劉洋看到方正業過來了,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同時也跟著鬆了一口氣:“大家都停一停,這是我們廠子的副廠長,有什麼你們好好說,他會幫大家夥兒解決問題的。”
為首那個黑臉漢子聽到劉洋的話後,稍稍收斂了一些,他的目光落在了方正業的身上,粗聲粗氣地說道:“你就是這個廠子的副廠長?”
方正業點了點頭:“我是封工負責生產的副廠長方正業,請問這位同誌怎麼稱呼?”
那黑臉漢子說道:“我叫葛青天,是紅星生產隊生產隊長,這台柴油發動機就是我負責購買的。”
方正業點了點頭,說道:“葛隊長,請你稍安勿躁,大家這麼鬨騰著,也不能解決問題不是?我相信諸位跟我們的想法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解決發動機的問題,我相信老鄉們也不是那種故意找茬的人,大家夥兒安靜一下,坐下來好好談談可好?”
方正業麵上的表情極為誠懇,他這麼一說,倒是安撫了眾人的情緒,接著方正業讓保衛科的人將這些社員們全都帶到保衛科去。
“外麵太熱了,咱們到屋子裡麵談。”
方正業的態度很好,那些社員們過來本來也不是為了鬨事兒,而是為了解決問題,方正業的態度不錯,一番話說下來,大家心裡麵覺得十分舒坦,加上他也不再把他們攔在外麵,反而接到了廠子裡麵,眾人的情緒慢慢也恢複了一些。
一群人帶著那十台柴油發動機,烏泱泱地朝著保衛科的方向走了過去。
這麼一大群人走在一起,很難不讓人注意到,方賢德正和自己的同事到後勤部辦事兒,結果他同事瞧見了什麼,推了推方賢德的胳膊,開口問了一句。
“方會長,你看那邊兒,是不是你那個侄子?”
方賢德聽到這話,轉頭看了過去,便瞧見方正業正領著一大群人朝著保衛科的方向走了過去,他瞧著那群人裡麵除了保衛科的人外,就是一些穿得灰撲撲的鄉下人。
那群人似乎還抬著些什麼東西……
方賢德準備繼續看下去,他的同事碰了碰他的胳膊,笑著說道:“方會長,你的這個大侄子可真有本事,先前還隻是個保衛科長,這才過了多久,就當上了副廠長了?這麼年輕個小夥子,氣勢卻這麼足,你們方家是咋教育孩子的,能教教我不?”
這話聽聽著讓人覺得異常彆扭,方賢德的嘴角抽了抽,總覺得他這個同事是在笑話自己。
方正業確實是非常優秀,但他就算是再優秀,他也隻是自己的侄子而已,而且方正業越是優秀,就越襯得自己的兩個孩子不成器——他們全都跑到三線去了,哪怕大家夥兒說得好聽,說什麼他們覺悟高,說他們願意支援三線建設,是非常好的同誌。
然而這些人嘴上誇是誇的,可是自己家的孩子,哪一個不是留在封工的?也就隻有那些實在不成的,想要拚一拚運氣,才送到三線去的。
就比如自己的這個同事,他家三個兒子呢,一個個都想方設法往廠子裡麵塞,就算到三線那邊兒會給正式工名額,他都不肯讓孩子到三線去,寧願在廠子打零工,也要他們留在封工,瞅著機會弄個工作。
過去方正堂是車間主任,又是五級鉗工,方賢德的腰杆子還是挺硬的,可是現在倆孩子都不聽話去了三線,方賢德感覺自己在同事麵前似乎都要低上一頭。
現在同事故意提起方正業,又讓他去看方正業是如何威風,嘴裡還在不斷誇獎著他,方賢德的心裡麵越發膈應了起來,但是麵兒上卻不能顯露出來分毫。
“是啊,正業像他爸媽,他們都是很優秀的人,他出色一些也是挺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