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 整個世界被雪覆蓋,白到晃眼睛。
清晨華婕起的很早,今天沒有辦法聽英語單詞和早起練筆,她洗漱好後先出門簡單在院子裡掃出條小路。
順便堆了個大雪人, 胖墩墩的格外憨厚。
回屋時大家都起了床, 在各自的衛生間裡洗漱。
華婕又鑽進廚房做早飯,聽到聲響, 回頭正瞧見下樓喝水的沈墨。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頭發沒有那麼柔順, 順的支棱著翹起的少年。
沈墨眼神與她相對, 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夢,臉上泛起可疑紅暈。
“早。”他含糊的打了個招呼,轉頭找到溫水咕咚咕咚灌了兩口, 又折身蹬蹬蹬回樓上了。
10分鐘後,三個男人圍桌而坐。
桌上擺著熱騰騰的早飯:晶瑩軟彈的雞蛋羹上點了三兩滴香油和幾片蔥花, 玉米金黃飽滿冒著熱氣,白米粥稀稠恰當, 兩碟鹹菜, 一大盤底部一層酥皮的水煎餃……
光看著就格外令人意動。
“我還是第一次在勁鬆吃到水煎餃。”沈佳儒夾了一個餃子。
“啊,平底鍋放點油, 然後下凍餃子, 煎一下下倒入沒過三分之二的水, 和玉米澱粉水, 扣鍋蓋煮一會兒, 再開鍋大火收汁, 等完全煎乾, 底下的水澱粉就會變成粘在軟餃子上的酥皮, 脆脆的很好吃。”華婕興致勃勃分享烹飪經。
“……”
“……”
“……”
三個男人聽的懵逼。
“嗯, 不錯。”沈佳儒說。
“煎的挺好。”趙孝磊道。
“……好吃”沈墨左看看趙孝磊,又看看他爹,拽拽道。
“哈哈。”華婕乾笑。
這仨男人誇食物的詞彙量,匱乏的如出一轍。
還好他們吃的特彆香,讓她擁有了大大的成就感。
出門時沈墨看到了院子裡的雪人,取樹枝為它嘴角補了兩個上翹的弧度,憨憨就應該掛著憨笑。
轉頭看向華婕,果然少女笑吟吟看著趙孝磊將她的自行車搬上後備箱,笑容與胖雪人不能說毫不相乾,隻能是一模一樣。
“看!跟你仿如孿生兄妹。”伸手撈過跟在趙孝磊屁股後麵的小姑娘,沈墨指了指雪人道。
她現在大眼睛雙眼皮,白嫩嫩粉嘟嘟的青春少艾,這麼可愛,怎麼可能跟這個醜雪人一樣?
華婕盯著雪人憨乎乎的臉,轉頭反駁:
“胡扯!一點也不像!你是臉盲嗎?”
“……”沈墨。
……
……
一大早,機關單位員工又都齊齊上陣在大馬路上鏟雪。
趙孝磊開車先帶華婕去她媽媽工作的浴池取了書包,才又轉道送兩個孩子去市一中。
沈墨在半路上下車,跑去距離學校不遠的一個書屋租書,車上便隻剩下司機趙孝磊,和華婕小朋友。
汽車壓過雪地時咯吱咯吱響,華婕從小便最愛這個聲音。
更年幼時,她會自己找一片雪地,嘎吱嘎吱的踩,聽著雪聲就開心,可以受著凍玩幾個小時不想回家。
她忍不住搖下車窗,閉著眼睛聽整個世界此起彼伏的壓雪聲——有的是腳踩的,有的是車輪壓的。
搭配著喧鬨鏟雪的人聲,和上學路上打雪仗的笑鬨聲,仿佛是俗世間最有人情味的交響樂。
真好啊。
萬丈紅塵。
……
同學們跋山涉水踩著雪上學,今天家遠的都坐公交,家沒那麼遠的,都換步行。
反正這冰天雪地的,是不太能騎自行車。
卞穎跟化學課代表手牽著手走在前人鏟出來的小路上,聊著周末都買了什麼,做了什麼——
“我周六去買了條新褲子,今年可流行喇叭褲了,我在北京上學的表姐專門打電話喊我一起穿的。”化學課代表道。
“我逛街的時候也發現了,好多喇叭褲,下周六你陪我去新開的溫州城買吧。”卞穎道。
“為啥叫溫州城呀?溫州在哪兒呀?也在東北嗎?”
“不知道,市中心專門開辟出一整條街賣衣服,街頭街尾都掛了大招牌,叫溫州城,可氣派了。”
“嗯,周六就去,說不定咱倆能成為咱班第一個去過溫州城買衣服的人,哈哈。”化學課代表特彆有追求的暢想。
“那肯定,你是時尚達人嘛。”
“哈哈,哎,你發現沒,華婕整天都穿校服,皮鞋後幫都磨起毛了,她家是不是窮到買不起彆的衣服啦?”化學課代表知道卞穎恨華婕,於是沒話聊時,便拉出華婕來嘲一通,次次都能鼓動的卞穎聊興大開,屢試不爽。
果然,卞穎立即接道:“就是窮啊,連個發夾都戴不起,一身窮酸氣,臭死了。”
“哈哈哈哈。”化學課代表忍不住哈哈大笑,感受到了富裕帶來的優越感。
兩個人正嘰嘰咕咕嘲笑華婕到底有多窮酸,忽然有個高瘦的少年從她們身邊擦過。
卞穎挑頭看過去,立即停止了跟化學課代表的對話,猶豫幾息後,還是開口道:
“餘同霖~”
她聲音柔柔的,表情也恢複成歲月靜好模樣。
大步超過他們的少年回頭看了眼,卻抿直了嘴唇沒開口。
“哎,你最近怎麼都不跟我講話呀?”卞穎緊走兩步追上他,仰頭可憐巴巴看他。
自從她跟餘同霖說華婕當領操員是搶了她的,他傳條質問華婕,導致華婕當眾發飆以後,他就再也不跟她講話了。
“……”餘同霖沒再回頭,仿佛沒聽到她講話一樣,就是不理她。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啊?之前真的都說領操員是要讓我做的,結果沒兩天變成華婕,我就以為是她……也許是我誤會了她,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呀,餘同霖——”卞穎聲音越來越軟,隱約似有些開始發啞,格外可憐。
餘同霖幾乎便要回頭安慰她了,可轉念又想起自己多次跟華婕起衝突,其間全有卞穎挑唆的影子,雖然還沒太搞明白卞穎到底怎麼回事,但隱約已經覺得自己好像被算計、被耍了。
於是立即警醒起來,回眸防備道:
“以後彆跟我說話了。”
說罷加大步幅,沒一會兒便將卞穎甩在身後。
“……”卞穎愕然的站在原地,怎麼也沒想到餘同霖會這樣對她。
以前無論發生什麼事,隻要她柔聲跟他撒撒嬌,他都會反過來哄她。
怎麼現在……
一定是華婕跟他說了什麼吧!
咬住下唇,她不再追趕,隻盯著餘同霖的背影,眼神似小刀。
“……”化學課代表戳了下眼鏡,走到卞穎身邊挽住她,感受到氣氛陰寒,才想著要不要開言安慰安慰卞穎,忽然瞧見一輛黑色的小汽車從身邊駛過。
她哎呦一聲,瞬間壓不住想炫耀自己見多識廣的情緒了:
“卞穎,你快看,那是輛賓士誒,台灣小言裡出現的都是這個牌子的車。”
“……”卞穎也將目光轉向黑色轎車。
小汽車開的很慢,後備箱沒關嚴,裡麵塞著輛自行車。
“好像是要停在我們學校門口了,哇,誰家啊,這麼有錢,開車上學!”化學課代表不自覺走快了些,想湊到跟前去看看。
這個年代城市裡買私家車的人並不多,開豪車的就更少了。
“好羨慕。”卞穎終於從被餘同霖嫌棄的陰暗情緒裡抽神,望著那輛車也露出豔羨表情。
她家條件雖然不錯,但父母都覺得小城市買車沒必要。
“這種大雪天,走的我腳都凍僵了,腳趾都沒知覺了。要是有專車坐,可多幸福。”化學課代表跺了跺腳。
“是啊——”卞穎的應和聲才說完,後麵的話便卡在嗓子眼裡,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因為她看到那輛小汽車停在校門口,車後座走下來一個人,穿著醜兮兮的舊羽絨服,校服褲子,娃娃頭短發……
是華婕。
居然是華婕!
“……”化學課代表也呆住了,她瞠目瞪著華婕從車裡拽出書包背好,關上車門。
然後一位瘦高的青年從司機位上下來,走到後備箱處將自行車取出,放在地上,推到華婕麵前。
兩個人笑著作彆,男人望著華婕進了校門,才繞回司機位上車,緩緩將車開走……
接下來走到校門口的路程,卞穎兩人誰都沒開口,她們板著麵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有比看見仇人過的好更讓人慪氣惱火的,那就是自己還曾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傻了吧唧的表達過羨慕之情。
超氣的。
“她那麼窮,家裡怎麼可能買的起車。那個男人是誰呀?華婕是被包養了吧!”憋到跨過校門,化學課代表才想到一句能再將華婕踩在腳下的話。
“……”卞穎抿著唇,眼神陰沉沉的,沒有應聲。
“她長那麼平平無奇,居然也有人包養,不要臉!”化學課代表越說越有模有樣。
“嗬,她已經窮到要做這種事的程度了嘛!”卞穎低沉著聲音道。
“……”先起頭的化學課代表忽然不講話了,她轉頭看了眼身邊眼神如冷刃的卞穎,竟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直到並排走進教室,看到早已靜悄悄坐在座位上看書的華婕,化學課代表才又活躍起來。
很快,班級裡就有了關於華婕可能被包養的謠言。
到第二節課後,關於高一領操員華婕的謠言已傳到其他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