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純的年輕女孩真可愛……
換好鞋,她顫顫巍巍站起身,努力尋找平衡。
雖然重生前已經好久沒滑冰,但上手後搖搖晃晃扶牆練一練,還是很快便上了手,能直溜溜慢騰騰的滑了。
稍微滑快一點,便有心跳加速的刺激感,多巴胺蹭蹭蹭分泌,快樂的不得了。
邊上同學們有的一個掐一個的腰,前後連成一排,搖搖晃晃一起滑,一個摔倒,一排全四仰八叉。
還有的明明滑的不咋地,偏要飛一下試試,刹不住閘,撞的其他同學東倒西歪,一起倒在地上滾作一團。
好在冬天都穿的厚,摔倒了也不疼。
同學們反而覺得摔跤好玩,倒在地上的、邊上圍觀的,都是一樣的哈哈大笑。
廖珊珊玩瘋了,大喊著華婕名字,從後麵追上來,結果一個沒收住,直接撲在了華婕身上。
因為彎著身體,她臉直懟在華婕肚子上,本來還擔心撞傷華婕,結果自己臉撞的邦疼。
“哎,華婕你怎麼還帶著護身鋼板出門啊?”一屁股坐在華婕腳邊,廖珊珊仰頭捂住臉。
華婕大笑著從懷裡掏出畫板,“想不到吧?哈哈哈哈……”
“……”廖珊珊。
已經滑了幾圈兒,熟練了,過癮了,也完成了體育老師的硬性任務,華婕拎著畫板找了個避風的地方。
拿自己的鞋墊屁股,掏出大衣兜裡的小複讀機,插上耳機聽英語。
曲腿架起畫板,用戴著手套的手笨拙的手手,開始速寫。
體育課是兩個班級一起上,操場上人很多,非常熱鬨。
每個人都是合格的‘動勢模特’——
奔跑的動勢,摔倒的動勢,轉圈的動勢,跳躍的動勢……應有儘有。
華婕目如鷹隼,觀察著冰場上的每個同學,捕捉他們的動勢,然後快速而簡潔的落在紙上。
畫著畫著,她的目光便追在沈墨身上挪不開了。
少年像龍卷風一樣,超速圍場滑行。
每當滑至牆前時,彎腰傾斜身體,壓步轉彎,都帥到女同學們尖叫。
場上看沈墨看的挪不開視線的,遠不止華婕一人。
有的男生想學他的壓步轉彎,總是被自己絆倒,最後隻剩蠢拙,一點都不帥。
姚楠起初想追,但怎麼也追不上,於是改為堵截。
但沈墨流暢轉圈,完美躲開,如履平地。
翻到是姚楠被晃一下,衝進雪堆,狼狽的引發一陣哄笑。
又有喝彩聲,是為了沈墨的完美閃避。
華婕紙上落下他美好的姿態,捕捉沈墨每一個動作的動勢。
鉛筆刷刷刷——
奔跑時手的動作,腳的動作,臉上的表情,頭發被吹拂的方向,和被某些動作甩起後的飛揚,這動作會形成怎樣的衣褶,掛在脖子上的圍脖又是怎樣的動態……
華婕克服了寒冷的僵硬,因著急切繪畫的心,下筆越來越快,動作越來越靈活。
紙上於是多了一個個充滿動感的小人,一張紙畫滿了,翻麵繼續畫,兩麵都畫滿了,換下一張紙再畫。
畫啊,畫啊,紙上就隻剩同一個人。
沈墨加速,沈墨轉彎,沈墨轉圈,沈墨沈墨,都是沈墨。
……
體育課後,華婕將自己畫的草稿簡單修了修,每一個沈墨都變得眉眼飛揚,英氣勃發,這才悄悄收好自己的速寫小畫板。
下午大課間時,華婕跟老師請了會兒假,坐公交去了一趟市中心。
找到姚楠家的店,她在裡麵轉了一圈兒,將所有款式都認真研究了下,便確定了現在勁鬆市家具的時尚水平如何。
跟店老板簡單聊了兩句,她已經大概了解了店裡最熱賣的家具風格如何,對於勁鬆市居民的審美也有了粗略把握。
離開姚楠家的富運家具,她又轉到另一邊鑽進另一家家具鋪子。
2000年北方小城的冬天,天黑的早,這會兒市中心的鋪子已經準備關了。
華婕簡單逛了一下,了解到的信息與在富運家具收集的差不多。
禮貌的跟老板道彆,她又匆匆坐上公交車趕回學校。
回程路上,她已經想清楚了,下定決心開搞。
並連同設計風格也決定了,甚至結合著上一世的記憶和所學,連設計細節都想了個七七八八。
……
……
華婕課間匆匆跑出去,沒有跟她的同桌報備。
沈墨在教室裡梭巡一圈兒,見廖珊珊在座位上,那麼顯然,華婕沒有去上廁所——
因為廖珊珊那個纏人精,每次華婕上廁所,她都會牽著華婕的手,硬跟著一起去。
就好像沒有華婕在,她就尿不出來一樣。
那小土豆去了哪?
怎麼連他下午的奶茶都沒給她泡?
無法無天。
本來想出去打籃球的少年,有些心煩的靠在自己座位上,哪兒都不想去了,隻時不時拿眼睛往外麵操場上看,天已經灰下來了,根本看不清人臉。
他覺得他的狗丟了。
心煩,於是開始抖腿,跟發電機一樣的抖腿。
連著椅子也跟著抖,桌子也跟著抖,緊挨著他桌子的華婕的小桌子同樣跟著抖。
忽然,一個小畫板被抖出了華婕桌堂。
少年伸手捏住畫板準備給她塞回去,可折起的一張紙下,露出的竟然是一副速寫畫的他。
好奇心起,他乾脆抽出小畫板。
夾在畫板最頂上的是幾張白紙,他伸手翻開,才看到藏壓在下方的畫。
天色明媚時,陽光健氣少年依靠在教室窗前曬太陽,眺望窗外。
陰天飄雪時,撐腮的憂鬱美少年,一臉不耐煩。
偶爾無聊了,少年趴在桌上睡覺,壓著手臂,露出指節分明的手,有幾縷柔順的發絲搭在手指上,素描調子畫的發黑而手白,竟有種驚心動魄的撩人之美。
有時少年伏案看書,短發垂下,半遮雙眼,隻露出下半張臉:筆挺的鼻、微翹的唇和堅毅的下巴。
都是他。
雖然臉盲,但每天都會在鏡子裡看到的自己的臉,他再熟悉不過。
繼續翻頁,他看到了濃長劍眉、漂亮的眼睛和長睫毛,是他的眉眼。
還有沒有臉的各個角度的他的頭和發型。
以及他的手,有的搭在桌上,有的握著筆,有的捏著橡皮,有的按著書頁……
再往後,是他滑冰的樣子,各個角度,各種動作……
沈墨不知道,作為一個花花的人,看見漂亮的男孩子,根本忍不住。
他更不明白有的畫家隻是單純的追求美,對一切美的東西都有記錄的衝動。
他隻覺得心跳加速,麵頰發熱,越看越不能自已。
即便是他這麼自戀的人,會對著鏡子稱讚自己長的真好的人,看見這樣一本全是他的速寫,也覺得麵紅耳赤。
她這樣偷偷畫他,畫了滿本滿紙的他,是什麼意思?
一個剛上高一的小姑娘,一天天不好好學習,竟畫這些沒用的……
“墨哥你咋沒出去打球?哎?你笑啥呢?”前麵忽然傳來一個大嗓門,毋庸置疑,是姚楠。
沈墨被嚇一跳,抬頭望過去的瞬間,姚楠已經撐住華婕的桌子,探頭看了過來。
“哎呀,畫的都是你誒,華婕畫的吧?”姚楠咋呼著伸手,一副想將本子撈過去仔細看看的架勢。
“啪!”沈墨一把按住畫板,快速將畫夾上的紙張合上,隻露出最上方的白紙。
不給姚楠看。
“給我看看嘛。”姚楠嬉皮笑臉道。
“滾滾滾。”一連送他三個滾,外加一臉嫌棄和不耐煩。
“……”姚楠將實現從畫板上抬起,對上沈墨的臉。
便見少年雖然趕他,但臉上明顯沒有太多惱意,反而……頰邊好像還飛著紅。
“……”沈墨被看的惱羞成怒,舉起拳頭真的準備揍人了。
姚楠這才往後跳開躲閃,撓撓臉,他溜溜達達往後麵自己座位走。
走著走著忽然嘿嘿笑起來。
“……”沈墨正巧捕捉到了姚楠的笑。
想殺人,滅口的那種。
不過……方才姚楠問他笑啥呢。
他……笑了嗎?
……
……
華婕到學校時,第一堂大自習已經開始了15分鐘,敲門進教室,在座位上坐下時,她就覺得沈墨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咋啦?
“乾嘛去了?”沈墨皺眉,一副女兒出去約會不跟親爹報備的不爽表情。
“市場摸底調查。”她如實回答。
“……”沈墨微微怔住,什麼鬼東西?
然後便見少女鋪開紙張,拿著格尺鉛筆開始畫設計稿。
接下來的一節課,華婕都專注於紙上的設計稿。
紙張上逐漸呈現出一套小型組合家具:
電視櫃、茶幾、一個簡易複古折疊餐桌,和一個雙人木沙發。
千禧年國內已經開始富起來,北方小城雖然落後許多,但也逐漸有了相當的消費水平。
人們開始買房,開始裝修,開始置辦上點檔次的家具,甚至是組合套家具。
而這時候才富起來的北方人,喜歡的絕不是後來的性冷淡風和超簡風格,大家喜歡的就是繁複,以及暴發戶式的老派質感。
總之是哪套家具看起來最像地主家的,就買哪套。
所以,華婕的設計也傾向於中式豪奢風,尤其不能要高級簡潔的那種,必須得有祥雲,有龍鳳元素,怎麼又土又豪,就怎麼設計。
什麼雕花、鏤刻一樣都不能少。
還不能用酷酷的黑白顏色,必須得紫紅紫紅的深色木質。
越是放在屋子裡顯的暗黢黢的越好。
要是能一眼掃過去跟鬼片現場似的,那就厲害了。
最好整出點皇宮王府一樣的感覺,簡直所向披靡。
華婕越設計越得心應手,覺得自己簡直已經抓住了北方小城先富起來的一批人的審美命脈。
她覺得她能行。
一節課下來,她已經設計完成,小心翼翼的將設計稿折好塞進書包,她心滿意足的拍了拍手。
嗯!
剩下的……就看她爹的手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