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彆害怕(1 / 2)

重生之大畫家 輕侯 15642 字 9個月前

因為是第一天寫生集訓, 沈佳儒特彆寬容的在晚飯後給大家放假。

所有人都可以放鬆放鬆,休息休息,泡泡澡, 四處轉轉欣賞欣賞風光, 甚至到度假山莊主院那邊去玩玩也可以。

但華婕仍舊抱著畫板沒有放下, 她坐在大廳對院子的大窗前, 開始描摹院子裡紅燈籠下的假山石。

夜晚室外的風景很亮,因為有月光和滿地白雪的反射光。

但山莊包圍的院子卻沒有那麼明晃晃, 為了營造氣氛, 山莊主人房同林沒有安裝現代化的白熾燈, 全部用的燈籠,和仿燈籠的小燈。

是以假山造景、小亭小泉小池、石板路和木板路上, 都是昏暗的。

華婕打稿隻定位了自己構圖框住的景色的幾個大區塊, 便開始鋪水落色。

看到什麼就畫什麼, 那麼看不清的暗影, 就用朦朧水色去糊, 甚至去磨。

哪怕是明亮的,相對清晰的景物,對比度也非常低。

看不見,就不畫, 於是她模糊掉景物麵與麵的邊界,甚至讓兩個麵的顏色在紙張上互相滲透, 相融。

暗夜的黑藍, 和紅燈籠的紅光映照, 抹去了景物原本的顏色, 那麼就不畫景物原本的顏色, 隻畫她看到的暗藍和暗紅色。

很多不同的景物被黑暗融成了一體, 華婕遲疑後,也遵從了自己的視覺,舍棄大腦對它的分析,讓他們在紙張上也是一整個靜物塊。

這樣看見什麼畫什麼,不去做理性分析,不用大腦去疊加素描關係、光影關係、色彩關係,對華婕來說,實在是個特殊的體驗。

上一世剛開始畫畫的少兒階段,她有沒有過這樣畫畫的時光,已經不太記得了。

一筆一筆,華婕漸漸沉浸其間,將整個大廳裡的其他人都忘記了,仿佛整個風雪山莊中,隻有她一人。

大廳暖光下,沈墨坐在她不遠處,一邊翻看手中的書,一邊時不時抬頭看看畫畫的少女。

房間裡沒有喧鬨的人,哪怕是錢衝,跟這樣一群人呆在一塊兒,也變得無話可說,於是四周靜悄悄的,隻聽到偶爾有人走動的腳步聲,喝水聲,杯盤碰撞聲,衣物摩擦聲,以及室外風雪聲。

原本可以四處轉轉,放鬆放鬆,甚至去泡泡溫泉的人,最終仍都留在了大廳。

沈佳儒坐在陽光房裡,就著一盞暖暖的台燈,在草紙上勾勒一幅新畫。

困擾他多年的瓶頸,在教學過程中,有了新的思路,加上又受到學生們的啟發,引入華婕的許多先鋒新潮想法、畫法,他也隱隱有了要突破的感覺。

許久未下筆認真籌備新畫的他,再次起航。

方少珺自打看見華婕飯後溜達幾圈兒便坐下畫畫,便也跟著找了個景,開始寫生練習。

練了一個小時後,她悄悄抽出一張新紙,開始畫坐在華婕身後的沈墨。

少年倚靠在藤椅中,一腿微微屈起,一腿伸長,捧著書,接著立地燈,專注的。

他身後是一麵書架牆,牆邊立著一個奇怪的根雕作品。

美少年融入到環境中,成為大廳有些昏暗角落中,最耀眼的亮景。

她快速調色,硬筆刷幾下便將明暗關係勾勒了出來。

然後再細細調形準,找關係,補細節。

她像是已經背下了沈墨身上的一切,哪怕他在她作畫期間換了動作,她仍能默背著將自己的畫逐漸豐富、補充完整。

當她隻是定定望著他時,她歡暢的畫筆飽蘸暖色,勾勒出少年身上的高光,將他濃密的睫毛和有些淡漠的眼神畫的入木三分。

當她捕捉到少年抬眸打量華婕時,她滯澀的筆觸上是濃鬱的暗色,一下一下點在他身後昏暗的背景上,仿佛俊美少年身後有隻詭異的野獸正虎視眈眈。

無論喜也好,悲也好,畫畫是件釋放情緒,寧靜心神的事。

當她大體上畫完這幅畫時,隻覺得內心如靜湖,無一絲波瀾,有些疲憊,又無比儘興。

她不再抬頭看沈墨,悄悄盯著自己的畫看了好半晌,直到畫麵徹底乾了,她才依依不舍的把這幅畫收進一遝紙的最後,將之隱藏起來。

就如隱藏起了自己的心事。

這一晚上,陸雲飛也畫了兩幅比較簡略的水粉寫生,耐心最強的他,畫了同一個靜物的不同角度,翻來覆去的畫一個東西,一點沒覺得不耐煩,反而因為觀察到了它的不同光影,以及不同角度的不同美感,而感到奇趣無窮。

錢衝盯著窗外雪原,畫了一幅影影綽綽的夜景。

畫風本就偏向灰暗的他,將這幅畫畫的吊詭又恐怖,大概是因為沒有人會對晚上自由時間畫的畫作點評,他格外的放飛自我,畫的暢快,畫完了也滿意。

隻是,當他轉頭看看屋內其他人時,先入為主的想,自己這樣的畫,大概沒人會真的欣賞吧。

於是又有些寂寥,覺得自己已經體會到了藝術家的孤獨,和高處不勝寒。

晚上10點,沈佳儒抬起頭,揉了揉頸。

勾勒了一周的草稿,細節越來越豐富,光影布局,情感表達等,隱約也都捕捉到了。

他覺得這次雪山寫生回去後,自己應該就可以開始這幅畫。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飲一口白開水,轉頭便見大廳裡靜悄悄,所有孩子們都各占一隅,默默做著自己的事。

看著這一幕,伴著暖光和四野荒冷的山景,他竟由衷生出一種幸福感。

大家合力戰勝了無聊。

在這個山莊中,沒有‘無聊’生存的空間。

沈佳儒推開陽光房的玻璃門,開口道:

“時間差不多了,都去洗洗睡吧。明天的寫生任務更重,要養精蓄銳才行。”

正畫的專注的孩子們仰頭看他時,眼神裡還有迷茫。

仿佛已經畫到忘記了自己是誰,自己在哪兒。

沈佳儒笑笑,拍了拍也在畫畫的趙孝磊的肩膀,“去泡會兒溫泉吧?”

趙孝磊放下畫筆,伸了個懶腰,站起身率先走向後邊溫泉小院,“我先去準備準備。”

於是,大家依次跟沈佳儒道晚安,各自回到自己房間。

華婕也一樣,拎著畫板,路過沈墨時輕輕踢了踢他腳尖算做招呼,拾階而上,直接拐回二樓最內緊挨著被沈佳儒和沈墨夾擊的房間。

進了屋子,她將晚上和下午畫的畫放在桌上,看了兩眼才轉到浴室,簡單衝了個澡。

裹著浴巾走出來後,她一邊擦頭發,一邊繼續看自己的畫。

一幅白茫茫的雪原,一幅灰蒙蒙的莊園小院。

在這兩幅畫上,她好像什麼都沒看到,隻有靜謐和沉默。

她停下手裡的動作,靜坐了十幾分鐘,才輕輕歎氣後,繼續擦頭發。

穿好睡衣,她拐到衛生間將頭發吹乾,嗡嗡聲中,逐漸感覺到了疲憊。

走出衛生間,她立即關了燈,因為怕自己繼續盯著那兩幅畫看,乾脆讓室內一片黑暗,她也死了心。

倒在床上,很快便有些昏沉。

迷迷糊糊間,她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夢裡麵的自己已經是個成年人,坐在大城市一間小租屋裡,隻亮著台前的燈,握著觸屏筆,不斷重複畫著一幅甲方下達的任務畫。

一遍、兩遍、三遍……五十遍……

她的背脊越來越佝僂,頭距離手繪板越來越近,直至完全伏在板子上,手卻仍畫個不停。

耳邊好像不停回蕩著甲方不滿的聲音:不行,不好,不太行,能不能,再改一稿……

半夜,華婕從夢中驚醒,她抱著被子一動不動,直至呼吸恢複平穩。

又過了好半晌,仍舊睡不著,她乾脆坐起身,披上長外套,拎著畫板畫材出了房間。

走廊裡亮著一盞夜燈,將長長的甬道照的影影綽綽。

她拐下樓梯,坐在大窗邊的沙發上,點亮頭頂的燈,抱著畫板,捏住筆。

5分鐘後,她又啪一聲,關了燈,靜靜審視窗外的夜景。

……

沈墨睡覺很輕,他和華婕之間隔著的牆並非全混凝土石牆,還有一半是山莊厚木質的隔牆,並不怎麼隔音。

華婕半夜起床開門關門,噠噠噠離開,雖然聲音並不很大,他卻還是醒了。

翻個身,攥著枕頭騎著被子,他硬忍著瞌睡,等少女噠噠噠走回來開門回房睡覺,結果等了半天也沒等到。

少女大半夜不睡覺,悄悄溜出去乾什麼了?又溜去了誰的房間?到哪裡去了?

一些奇奇怪怪的可怕念頭竄進腦海,他一下就精神了。

猛然坐起身,少年抓抓短發,撈過床頭櫃上的杯子,灌兩口白開水,接著套上睡衣睡褲,推門出了房間。

整個山莊中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走廊甬道上隻有一盞小夜燈苟延殘喘的亮著。

他轉到樓梯口往下看,廚房裡並沒有倒水喝的小身影。

小土豆去了哪裡?

他想轉回去敲敲她的門,看看她是不是在他迷糊間其實已經回房了。

又有沒有可能她出門的聲音,隻是他的夢。

結果還沒邁腳轉身,他就瞧見了黑漆漆大廳的沙發上,靠窗坐在月芒下的少女。

小姑娘抱膝坐著,整個身體陷進沙發,肩膀間歇性的一抖一抖……

第一反應是她大半夜不睡覺在那兒偷吃啥呢?

第二反應才是,她是不是在哭?

踩著樓梯緩慢下樓,他目光一直盯著她。

少女察覺到有人走下來,小耗子般回頭掃一眼,見是他,驚慌才淡了些。

沈墨伸手要開燈,少女忙哽咽著道:“沈墨彆開燈。”

他修長手指在開關上遲疑片刻,終於沒有按下。

收回手,他走到她身邊,本能的保持紳士距離去坐對麵,但猶豫過後,他還是坐在了她身邊。

沙發另一邊下陷,少女感受到顛簸,直到他坐穩不動了,軟蓬蓬的沙發才歸於平靜。

她小幅度動作的抹去眼淚,像是不想驚動他。

這麼大人了,大半夜悄悄在這兒哭,實在有點丟臉。

沈墨沒說話,伸展雙腿,讓身體鬆弛的靠近沙發,他轉頭看了她一眼,怕她難為情,又收回目光,正視前方灰蒙蒙的空間。

兩個人靜坐了幾分鐘,少女的抽噎逐漸消失,化為有些粗沉的呼吸。

他這才伸出手,輕輕搭在了她頭頂,就像搭在椅背上一樣自然,沒有任何曖昧或攻擊性。

華婕的情緒好不容易平息,被這麼一搭頭,瞬間又決堤了。

黑暗環境,夜晚,以及有人陪在身邊,都是給情緒煽風點火的最佳拍檔。

她又開始抽噎,甚至委委屈屈開口道:

“沈墨我害怕。”

“你這大晚上的不睡覺,跑這黑不溜秋的地方一個人坐著,能不害怕嗎?”他伸手用力在她頭頂揉了揉。

少女破涕為笑,笑了兩聲,又開始啪嗒啪嗒掉眼淚,小小聲抽噎。

沈墨歎口氣,手臂伸展到她另一邊,大手按住她腦殼,回撈,壓著她靠在自己肩窩上。

華婕腦袋有點遲鈍,但也察覺到此刻兩個人肢體上的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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