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晚上,陸雲飛收到了錢衝的電話，這還是他跟沈老師學畫，認識錢衝他們以來,第一次接到同學的電話。
“喂？”陸雲飛從媽媽手裡接過電話，依靠著牆，腦子裡還在想剛才做的英語題。
“陸雲飛,我錢衝,那個……這個電話不是我要打的啊，是方少珺求我打，我才打的。”錢衝急急的撇清道。
“方少珺會求你？”陸雲飛皺眉，這難道不是天方夜譚？
“哎,反正就是這麼回事，那個，我就是……方少珺就是想問問你,你不是每天第一節晚自習會跟華婕去畫室互相畫對方嗎？昨天晚上你倆一起畫沒有？”錢衝問道。
要不是自己跟華婕不在一個學校，也用不著這麼麻煩求陸雲飛辦事兒啊。
“畫了啊。”陸雲飛道。
“那她怎麼樣啊？”錢衝急道。
“？”陸雲飛眨巴了下眼睛，“什麼怎麼樣啊？”
“嘖！”錢衝氣的跳腳,偏偏隔著電話還打不著人,“她心情怎麼樣啊？”
“……”陸雲飛回憶起來：
“我們倆先畫了站姿速寫，然後畫對方的手，做了超細化速寫練習，把骨骼和肌肉誇張表現……她筋骨背的比我熟,幫我調整了下。
“然後我們又做了腳部筋骨練習,脫鞋後她畫我左腳,我畫她右腳——”
“幸虧是畫你，要是個畫個愛運動的人的腳，能熏死她——不是,誰問你你倆畫畫的細節了，而且你倆這也太過分了吧，課外加課啊……
“她不是參加不了油畫展嘛，她心情肯定不好，老師好像讓她重新做選擇呢，估計難著呢，她有沒有特彆低落，或者……動不動就發呆走神，魂不守舍之類的？”
錢衝皺著眉頭想象了下傷心難過可能有的樣子。
“……你說的是失戀吧？”陸雲飛皺眉。
“是嗎？反正就差不多這樣吧，特彆不開心，容易走神啥的。”
“沒有走神吧，我沒注意，我都專注畫我的呢。”陸雲飛聲音沉下來。
“你聽我的，你明天好好觀察下，然後晚上給我打電話。”錢衝指揮道。
“……”陸雲飛握著話筒沉默了一會兒，應一聲‘嗯’，便果斷掛了電話。
“……”錢衝皺眉盯著不斷發出盲音的話筒，總覺得把這事兒交給陸雲飛，不是很靠譜。
…
…
第二天第一堂晚自習，一向會遲到一點，或者踩點到畫室的陸雲飛，早早便坐在畫室等著了。
華婕走進畫室，看了眼他，挑眉道：
“你來的倒挺早。”
“嗯……”陸雲飛打她進門便一直盯著她看，應聲時也一眨不眨望著她，一本正經的仿佛在觀察什麼奇怪的生物。
“？我怎麼了嗎？”華婕問。
“沒有。”陸雲飛搖頭，想了想又補充道：“我觀察觀察要畫的模特。”
“今天我們畫對方肖像嗎？”華婕坐在他身邊，開始整理自己的畫材。
“嗯，我想練習一下油畫打型。”陸雲飛今天帶了油畫顏料，想練習一下油畫畫材和基礎小稿打型和配色。
當他說出‘油畫’兩個字後，盯著華婕的目光尤其炯炯，害怕錯過她臉上每一個微妙的表情。
“嗯，是應該多做這方麵的練習，那我跟你一起，我練習水彩打型小色稿吧。”說罷，華婕走出去給涮筆筒接水。
“……”陸雲飛垂眸陷入沉思。
兩個人對著對方的臉開始做練習，20分鐘一張小色稿，不細化五官，主要練習各個角度、各種光源、各種不同環境色等狀況下的麵部結構塑造方式和用色變化等等。
畫的間歇，兩個人會就麵部咬合肌、男人女人的肌肉差異骨骼差異、不同發型的處理等等進行探討。
畫到第二幅的時候，陸雲飛忽然扭捏的從兜裡掏出一根棒棒糖遞給華婕。
“？”華婕疑惑。
“……我想畫吃棒棒糖的人。”為了勸華婕吃糖，陸雲飛選擇了一種非常精妙的方式。
他昨天晚上問了他媽，據說女人不開心的時候，吃糖好使。
華婕一臉無語的盯他一眼，撕開糖紙塞嘴裡，甜味入口，心靈都得到了治愈。
棒棒糖是巧克力味的，很甜很香，她嗦一口，含糊道：
“幸虧你是想畫吃糖的人，要是想畫吃屎的人……”
“……”陸雲飛。
她狀態看起來跟錢衝說的可不太一樣。
…
當晚，陸雲飛給錢衝打電話，將晚上畫畫時候的狀況詳細的講給了錢衝。
一條一條的捋順，一點一點的描述，仿佛一個向大偵探彙報工作的稱職警察助手。
錢衝捏著電話皺著眉，聽完陸雲飛的所有話後，長長歎出一口氣：
“真沒想到，她這人還挺能逞強的。”
“……”陸雲飛也跟著歎了口氣。
“要是有一個比賽，你們仨都能參加，就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去拿名次賣錢，跟名畫一起參展，還有額外的獎勵……我能原地氣炸，這輩子都緩不過來。”錢衝搓了搓頭發，繼續道：
“華婕還在你麵前假裝堅強，裝若無其事，還心無芥蒂的認真給你討論畫畫的事兒，不撚酸嘲諷你……挺不容易的。”
“……”陸雲飛沉默了一會兒，認真道：
“那是你心氣兒太小吧。”
“……”錢衝，“你是覺得隔著電話線我就揍不著你嗎？”
“……”陸雲飛懶洋洋的撇了下嘴。
兩個人對著話筒尷尬的沉默了幾分鐘後，錢衝才憤憤然道：
“我先掛了。”
“嗯。”然後陸雲飛就先掛了。
“嘟嘟嘟……”
錢衝望著發出盲音的話筒。
陸雲飛乾彆的慢條斯理，掛電話倒是速度第一名。
……
……
周三下午第一節課前，華婕才將曆史書找出來，門口一個跟其他男同學湊一堆扯淡的男生忽然探頭喊道：
“華婕，一大美女找你~”
“？”華婕挑頭，啥美女？
她有認識特彆漂亮的大美女嗎？
起身走到門口，看見站在走廊裡的方少珺時，華婕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這可不是大美女嘛，身材高挑，長相靚麗，發型衣著都精致，還一臉的驕矜，往那兒一站，可引人注目了。
“你怎麼跑我們學校來了？”華婕好奇問道。
方少珺對著華婕的臉打量了好半天，才將手裡一杯果汁和一袋子全家桶遞給她。
“我過來看個朋友，正好路過你們學校，順道來看看你。”方少珺說話時，眼睛一直望著麵前少女，仿佛想從對方表情變化的蛛絲馬跡中看出什麼。
“！”華婕接過全家桶，驚喜道：“哇，也太幸福了吧~你要是天天來這邊看朋友，我能立馬胖成球。”
“你不會新陳代謝的嗎？哪那麼容易胖。”方少珺嘴快的說罷，又有點後悔，懊惱的皺起眉，在肚子裡悄悄歎了口氣。
還好，華婕好像並不在意她的語氣不善。
“這倒是，我現在每天早起跑步，估計也沒那麼容易胖。”健□□活，從孩子抓起。
華婕才想再跟方少珺聊兩句，就見曆史老師從走廊另一邊拐了過來。
方少珺順著華婕視線看過去，瞧見老師後，拍拍華婕手臂，“進去吧，周六見。”
“謝啦~”華婕抖了抖手裡的全家桶。
“嗯。”方少珺看著華婕轉身走進班級，瞧見對方似乎挺有勁兒的，既不神情萎靡，也不傷心難過。
她咬了咬下唇，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強裝無事。
歎口氣，可惜自己跟華婕的關係還是太遠了，要是交心的朋友，難過哭泣啥的肯定會來找她，那她也不用這樣專門跑過來看看華婕怎麼樣了……
“同學你哪班的？”華婕曆史老師關教室門前，好奇的問道。
方少珺朝著老師笑笑，又透過門縫朝教室第一排的華婕點了點頭，便轉身順著走廊離開。
她是假裝一中學生，跟著一群高三生混進來的，這會兒上課了還在走廊裡溜達，是有點紮眼。
方少珺走後，上課鈴很快響起。
華婕一邊翻書，一邊嗅著全家桶裡傳出的炸雞味兒，中午明明吃的很飽，這會兒也忍不住有點饞。
坐在她後排的男生更是悄悄拿腳踢她凳子，哀怨道：
“你把全家桶袋子係緊一點啊，那味兒香的，我都沒心思聽課了。”
華婕沒搭理後桌，不過下課後，她將全家桶分給了左右和後排的一塊兒吃。
大家啃著全家桶，思念著剛才送桶的大美女，對華婕的感情也深了許多。
姚楠上來就薅走一根大雞腿，廖珊珊都隻搶到一個雞翅。
後桌一邊啃雞架，一邊問：
“華婕，今天啥日子啊？你生日啊？”
“……不是啊……”華婕捏著炸的外酥裡嫩的雞翅中，歪頭想了想。
昨天陸雲飛給她吃棒棒糖，今天方少珺恰巧路過給她送全家桶……她最近可能‘畫友緣’不錯。
這個想法才生出來沒超過24小時，周四中午，錢衝就過來請華婕吃飯了。
…
錢衝帶著自己在市二中的後桌，一塊兒在華婕所在的市一中對麵找了個飯店。
給華婕發完短信後，錢衝就跟自己後桌王輝坐好了，一邊喝老板給他們倒的米茶一邊等人。
“你居然還有朋友呢？花多少錢買來的？”王輝咕咚咕咚喝下去半杯米茶，一邊往窗外看，企圖從放學的人流裡找到一個往這邊走的人。
他倒挺好奇，錢衝這種□□包性格的人，專門跑過來請吃飯的朋友，到底啥模樣。
“不是買來的，免費的。”錢衝忍不住豎眉。
“免費的啊……哈哈哈哈。”王輝被錢衝一本正經的解釋逗的直笑。
他現在對這個‘免費的’朋友，更好奇了，哈哈哈。
神tm免費的……
瞪王輝一眼，錢衝不耐煩道：
“你一會兒彆瞎白話啊，咱倆來這邊玩，順便吃飯，想起來她在這裡念書，就一起請了。統一一下口徑啊。”
“知道了，男的女的？”王輝繼續追問。
“……女的。”錢衝答。
“哈哈哈哈，這就合理了嘛。”王輝一副很懂的樣子。
“滾！我們清白的。”錢衝。
“是現在還清白吧？哈哈，準備什麼時候不清白一下？”王輝猥瑣挑眉。
“閉嘴吧你。”錢衝忽然有點後悔選這b玩意陪他一塊兒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漂亮的少女穿過馬路，朝著這邊走過來。
錢衝立即坐直了。
王輝看看錢衝，再看看那瘦瘦的直溜溜的少女，遠遠的都能看出來臉小小的，眼睛大大的，怪漂亮的。
彆說，錢衝眼光還挺好的。
王輝才這麼想，忽然瞧見一個高大的少年從少女身後追上，走到少女身邊，用手臂撞了下少女肩膀，兩個人相視，少女不怒反笑，笑的賊甜賊甜的。
“！”王輝心裡一凜。
我c？？？！！！
這tm……怪不得錢衝不找彆人，專門找了他這個長的又高又壯還有打架經驗的，原來是過來跟人家女孩子的男朋友pk來了？
他以為是過來陪錢衝追妹，結果是來挖牆腳啊？！
“你tm也沒提前說一聲今天要打架，早知道我把兄弟們都喊來啊。”王輝有點不樂意道。
瞅著那姑娘的男朋友，長的可夠壯的，一臉凶相，眼神還涼涼的，可不像善茬。
“說啥呢？誰是來打架的？”錢衝瞪王輝一眼，便朝著已經走到門外的華婕擺了擺手。
“你怎麼跑過來了？”華婕跟沈墨一前一後走進小飯店。
“這是我同學，叫王輝。那是華婕，跟我一起畫畫的，這是沈墨，華婕同桌。”錢衝道。
“你們好。”王輝板著麵孔拽拽道，心想自己可不能給錢衝掉麵子，怎麼也要擺出有威懾力的樣子來嚇嚇沈墨。
從錢衝稱沈墨是華婕的‘同桌’而非‘男朋友’，就知道錢衝顯然不承認沈墨是華婕男朋友，這明擺著是不死心要狠追啊。
可是中午彆人請吃飯，華婕都帶著沈墨，這不就是男女朋友嗎？這還能更明顯嗎？
“我跟王輝過來玩，順便請你吃個飯。”錢衝道。
“哎，最近這邊是有啥好玩的嗎？”華婕問。
“？”錢衝。
“昨天方少珺也過來看朋友，順便過來給我買了一個全家桶。”華婕道。
“方少珺居然……”居然比他先？！
“？”華婕挑眉。
“請你吃飯你還這麼多話。”錢衝一伸手喊來老板，開始點菜。
“你有啥要吃的嗎？”點了6盤菜後，錢衝才抬頭問華婕。
不等華婕吭聲，沈墨率先接過菜單，又點了兩個菜，便將菜單還給了老板。
華婕桌下的□□疊著晃悠了下，偷偷的開心。
沈墨點的都是她愛吃的，這可真是夠默契的，嘿嘿。
一頓飯的功夫，王輝都在硬撐架子，以期震懾住沈墨。
接過坐在對麵的沈墨根本沒搭理過他，甚至沒拿正眼看過他。
隨著一頓飯接近尾聲，王輝也逐漸察覺到了些不對勁，他開始相信錢衝跟華婕可能真的隻是朋友了。
因為這倆人講話不超過三句就會開始互懟，錢衝要真想追人家，這麼生懟人家小姑娘豈不是自討沒趣。
錢衝吃飯的時候一直在觀察華婕，發現對方一副平靜平常模樣，既沒有特彆開心，也沒有特彆不開心。
眼看著就要周五了，到周六上課，華婕就要告訴老師到底作何選擇了。
麵對這麼艱難的人生抉擇，她這個平常的狀態才很不平常吧。
可華婕眼睛挺正常的，也不像偷偷哭過。
這是真如此堅強，還是怎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