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這麼多人圍著這幅畫。
在裡麵的人離開,這間大書房裡麵的一張貼牆小書桌,和依靠著牆放的古典木椅才顯露出來。
而乍一眼看去,正有一個人坐在木椅上,垂眸望著桌角。
那是一個穿著暗色旗袍的女人,姿態優雅,慵懶坐著,若有所思。
這是位多麼迷人的上海女人,細眉長眼,紅唇微翹,妝容精致,身姿窈窕,韻味十足,能令所有男人著迷,女人隻怕也會傾慕她氣質和容顏。
可再看一眼,你才會發現,這竟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幅畫。
因為房間布光和畫上的朦朧光影幾乎一致,擺的位置也恰巧與室內光融合,令人要仔細看才會發現這其實是一幅畫而已。
怪不得那麼多人要傾身細看,因為它實在太逼真,太細膩了。
這種真實到了一種真假莫辨的程度,所有人都想要仔細看看,畫者到底是怎麼講一幅畫,勾勒出人的皮膚紋理和旗袍絲綢的質地的。
連朱晨也不自覺為這幅畫傾身,仿佛是一位向淑女彎腰行禮,或真誠邀舞的紳士。
在他低頭打量時,身邊已經有人走出人群,詢問說自己要如何才能買到這幅畫,然後被工作人員領走。
幾分鐘後,朱晨直起腰,轉頭對助理耳語幾句,助理便也走出房間去打聽購買流程了。
“朱總準備買這幅畫嗎?”走出大書房後,身邊的合作夥伴問道。
“沒有人不想買吧?”朱晨笑笑,拐上紅木樓梯,走向二樓。
不一會兒功夫,助理趕回來,朝著朱晨點了點頭。
待路過二樓客廳,走向二層主臥時,朱晨忽然停步,然後轉頭朝著玄廊儘頭望去。
下一瞬,他棄主臥而直奔玄廊正對著的牆上掛著的那幅畫。
一顆4開大的駿馬頭頸油畫。
當他站在5步外時,這幅油畫上的展燈,是從左而右的。
駿馬顯得俊美而冷傲,當他走到2步距離時,右側的觸控燈忽然點亮,不知是怎樣設置的,在這瞬間,左側燈熄滅。
於是,光從駿馬正麵掃過,將駿馬的朝光的麵部照的更亮,而駿馬背後的鬃毛和與鬃毛幾乎融為一體的暗沉背影則變得更加模糊昏沉。
一瞬間,這駿馬便顯得陰鬱和凶戾,仿佛是一匹歸屬於戰場殺神,或者死亡使者的可怕坐騎。
一股濃鬱的憤怒情緒,那股憤怒像是要將自己身後的黑濃墨色攪合進麵前的光照之中,讓整個世界都渾濁,都坍塌。
但又有另一種不太一樣的,更正向的衝動積壓了這份陰暗憤怒,那是……那大概是一種想要狂奔跳出畫框、奔赴自由的激昂情緒。
朱晨深吸一口氣,望著畫沉默了許久,直到他身後的助理已經開始左顧右盼,他才轉頭道:
“這幅畫,無論多少錢,我都要拍下。”
“……”助理微微怔住,“啊,好的,朱總。”
助理點頭後,忙帶著朱晨的這項囑托,再次去找主辦方表達購買意願。
在朱晨踏著堅定的步伐拐向彆處時,一個人從三樓走下來。
“朱總。”男人笑著跟朱晨打招呼,正是這次畫展的重要投資人、以及場地提供者孫霖。
“孫總。”朱晨難得露出微笑,轉身走向孫霖。
孫霖欲伸手與之相握,忽然想起什麼般收回手,“怎麼樣,有沒有喜歡的作品?”
為緩解片刻尷尬,孫霖笑著轉移話題。
“已經看到兩幅想買的作品。”朱晨說道。
“哦?那證明這次畫展還不錯嘛。”孫霖開玩笑的哈哈笑道。
“朱總看上了那幅《駿馬》啊。”朱晨的合作夥伴加入進來。
“那是錢衝的作品吧?”朱晨轉頭麵向那幅畫,開口問道。
“咦?這次油畫展都隻掛了畫名,沒有掛作者名,你居然認出了?”孫霖挑眉。
“那孩子的畫,隻要見過一幅,就不會再認錯了。”朱晨笑著道。
“如此高評價。”孫霖笑問。
“你若看過他多幾幅畫,也會如此的。”朱晨抿唇。
“一樓大書房那幅畫你看沒看到?”孫霖問。
“看到了,那也正是我想買的一幅畫。”朱晨點頭道。
“哈哈哈,沒錯,那幅畫是真的絕。”孫霖說罷引朱晨上樓,“樓上還有一幅畫,我帶你去看看。”
“哦?”朱晨,“能讓孫老板這樣惦記的畫?我就算看了又有什麼用?恐怕也沒辦法從你手裡搶到吧?”
“給你看看嘛,哈哈哈。”孫霖笑著將朱晨帶上樓,一直走到底。
三樓大平層三麵大窗,方方正正的空間裡很曠,不像一層和二層那樣有很多家具。
這裡就隻有頂窗、兩麵大窗牆,和兩麵實牆。
每堵牆上都掛著畫,這裡才更像一個美術館。
而在最裡麵,孫霖指向的地方,僅僅一副畫背光掛在玻璃牆上。
那是一幅人像油畫,但畫麵被金色潑躺過,朦朧中閃著金紙碎片的光芒,有種奇怪的高格調又充滿刺激性的氣質。
朱晨踏步走近,才看清畫中人的眼睛——
一雙沒有被金色浮華浸染的純淨貓眼,堅毅又熱情,柔和又倔強。
朱晨見過這雙眼睛,“畫中人叫華婕,我在清美雙年展上見過她。”
“是的,這幅畫是同為沈佳儒學生的她的同窗畫的。”孫霖笑著道,語氣裡透著股驕傲情緒,仿佛這幅畫已經屬於她了一般。
“我恐怕要跟孫總競爭一下這幅畫。”朱晨後退一步。
因為畫背光,那些混了金紙的油潑顏料顯得更加璀璨,也便襯的那雙未沾染金粉金紙的眼睛格外清澈乾淨。
“謔!枉費我如此好心請你共同欣賞。”孫霖不悅道。
“若我買下了這幅畫,也會如此好心的邀請孫總來共同欣賞。”朱晨笑著轉頭。
“……哈哈哈。”孫霖笑著搖頭,“對這幅畫,我可不會讓步。你可不能將喜歡的畫都買到手。”
朱晨笑著沒有說話,隻點頭朝著身後剛趕回來的助理點了點頭。
“……”助理。
朱總想買哪些畫,就不能一口氣說完嗎?
他這會兒都跑了第三趟了,真是……跑斷腿啊。
“到我茶室坐坐,喝幾杯茶怎麼樣?”孫霖笑問。
“您在這裡還有茶室?”朱晨挑眉。
“當然,這彆墅是我的嘛。”孫霖點頭伸出手,示意朱晨隨他上頂樓天台,那裡有一間小茶室,是用來看星星、欣賞四周更矮的建築群的觀景室。
通往頂樓的樓梯口守著兩個門衛,他們負責告知所有逛展者頂層是私人區域,禁止入內,並阻止所有好奇和想上去看看的逛展者。
“孫總。”
“孫總。”
兩位門衛跟孫霖打招呼後,退步讓開空間,使孫霖和朱晨可以上樓。
其他合夥人等識趣的拒絕了孫霖的邀約,留下繼續參觀畫展。
朱晨一踏上頂台,便覺視野瞬間開闊起來。
這一片建築都不高,有的是彆墅,有的是小資的鮮花店、咖啡廳等店麵,一眼掃過去,竟有種一覽眾山小的豪邁感。
再低頭俯瞰彆墅院子,更要感歎這彆墅之寬敞闊綽。
跟隨孫霖在小天台上溜達賞景一周後,又隨之走進北邊唯一的一間小室。
屋內有天窗,有朝南和朝北兩扇小窗,四十幾平雖然不大,但作為茶室卻足夠寬敞了。
朱晨踏進來後,先看到一張原木長茶台,和四張原木椅。
被孫霖邀請坐在一側後,朱晨瞬間注意到了孫霖身後牆上掛著的一幅水彩畫。
暈染清透,水汽十足,光影如幻,色彩豐沛而迷人。
“你居然還藏了這麼一幅畫在這裡!”朱晨目光凝在畫上,忍不住嘖嘖道:
“這幅畫跟畫展中的油畫一樣售賣嗎?”
孫霖得意笑笑,轉頭看向剛被自己借來沒多久的水彩畫,搖頭道:
“這幅畫不賣。”
不賣?
朱晨終於將視線落在孫霖麵上,皺眉想,難道是已經賣掉了?
亦或者是孫霖自己的收藏作品?
“這樣當機立斷的說不賣,難道是怕我出不起價嗎?”朱晨半開玩笑的問道。
“哈哈哈,朱總不要急嘛。”孫霖笑著優雅泡茶,繼續道:
“這幅畫並非參加畫展的作品,它是一幅水彩畫嘛。
“而且它是否售賣,也不得而知。
“這是沈佳儒老師學生的畫,暫時存放在上海美術館館長辦公室裡,我看著有些喜歡,便打電話問過沈佳儒老師,又征求過畫手本人的意見,這才將畫從上海美術館館長那邊接來,隻是暫時掛上兩天,欣賞欣賞。
“這幅畫的創作者,就是我剛才給你看的那幅人像畫的模特,華婕。”
朱晨皺起眉,仰頭繼續欣賞起掛在牆上的作品,忍不住有些不忿:
“所以……就隻能看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