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師兄彆怕。”孟河澤輕盈敏捷如燕子抄水,身似猿猱足不點地,一把拉過宋潛機,將人背在背上,“這次我救你!”
之前看無處落腳的陡峭絕壁,再看如履平地。
孟河澤也沒想到,自己竟能在極度危機時刻,潛能爆發,使出宋潛機剛才傳授的輕身術。
夜色愈深,狂風愈大,蟲鳴獸吼聲不絕。
後半夜陰雲湧動,遮蔽明月。
林海濤聲陣陣。悶雷乍響,夜風吹來寒涼雨絲。
細雨中,一道黑影背負著另一人,起落間碎石墜落,塵埃陣陣。
宋潛機從震驚到無語。
大意了。
這是個還沒被修真界毒打過的三好少年,道德責任感強的出奇。
前世除了劍法和煉器,宋潛機逃命、自愈的本事也是一流。但他現在不能使療傷功法,隻能交給紫府中不死泉慢慢修複傷處,否則恢複速度太快,惹孟河澤起疑,若教華微宗知曉,橫生事端。
宋潛機既然沒打算殺人滅口,那便不能露出破綻。
下山種地之事,隻能再從長計議……
“現在崖上必定有趙執事的人把守,往下。”宋潛機道,“按我指的方向走。”
“好!”孟河澤全然信服。
夜雨瀟瀟,山壁濕滑難行,孟河澤腳步卻很穩。
他冒著細雨,背宋潛機鑽進山洞,摸出一張火符,照亮四周。
洞內塵埃蛛網遍布,卻有碎骨和乾草殘留,應是山間野獸廢棄的舊巢。
孟河澤勤快地點了篝火,清掃出乾淨空地,又堆出一個鬆軟的草堆,讓宋潛機倚靠休息。
剛安頓妥當,他一拍腦門:“糟了。你的匕首忘了,我回去取!”
宋潛機懶洋洋癱靠在草堆上,擺擺手:“不必了。已經卷刃,取出來也廢了。”
“我找煉器師給你修!”
宋潛機納悶:“你有靈石?”
“我,我……”孟河澤支支吾吾,沮喪窘迫。
宋潛機哈哈大笑:“不就是沒錢嘛,不寒磣!”
外門弟子有一兩件鑲刻符文,勉強稱得上“法器”的兵器,已是難得的寶貴身家。孟河澤想,宋師兄這一夜,使劍的右臂也傷了,防身的匕首也廢了。太慘了。
他咬咬牙,懷裡摸出一物,塞進宋潛機手中,鄭重道:“宋師兄,這個送給你。你戴著吧,對你傷勢有好處。”
入手光滑細膩,宋潛機低頭看。
這裡一串紅靈玉手串,圈口綴著白流蘇。十八顆珠子晶瑩潤澤,火光映照下,暗紅光彩熠熠,珠內似有血絲流淌。
最中間兩顆,分彆刻著兩個古字。
宋潛機念道:“爭、先?”
“我字‘爭先’,未上華微宗修行時,家住天南洲青鹿郡,家裡人叫我孟爭先。”
孟河澤露出不好意思的羞澀笑容,對宋潛機掏心掏肺,“小時候我曾遇見一位佛修,說我有慧根能修行。這串靈玉念珠就是那位大師送的,許我以後去天門寺尋他。可出家當和尚有什麼意思?我還是偷跑來華微宗求仙緣。”
宋潛機盯著珠串出神:“天南洲,青鹿郡,姓孟,字爭先,當和尚……”
好熟悉的物件,好熟悉的名字和來曆。
他不由坐直了,重新打量孟河澤,少年身量未長成,脊背卻挺拔如鬆。五官清秀乾淨,目光堅定,眉間仍存三分稚氣。
忽靈光乍現,一道莫名寒意卻竄上宋潛機後背,正直少年臉與另一張妖異麵容重合。
他嚇了一跳,脫口而出:“你是邪佛!”
孟河澤低頭看了看:“我鞋什麼?”
宋潛機猶不敢置信,喃喃自語:“你是孟爭先。”
孟河澤就是孟爭先。前世被我推下懸崖的第一塊踏腳石,就是七十年後的修真界第一大魔頭,邪道之主,歡喜禪孟爭先。
宋潛機恨不得指天大罵。
好你個賊老天,我以為你把不死泉還給我,該是良心發現了?
原來憋了大招,在這兒等著我呢!
“爹娘取的字。算起來好久沒回家看他們,等我入了內門,就衣錦還鄉。”孟河澤赧然。
宋潛機:“你還有爹娘?你今年多大?”
“我十四啊。”孟河澤喜笑顏開:“宋師兄,你真逗。我又不是石頭裡蹦出來的,誰生來沒爹娘?”
不,我不逗。宋潛機想,傳聞孟爭先十六歲親眼見滿門被屠,而走火入魔,墜入邪道。
現在還有兩年,你還雙親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