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如吃麵(1 / 2)

鹹魚飛升 重關暗度 10868 字 7個月前

華微山靈田,環山而建,埂回堤轉,遠看像層層疊疊的柔美波浪。

那些深淺錯落的綠色不斷攀高,及半山腰,被白茫茫雲霧籠罩,看不分明了。

每一層田地,種植不同靈植靈稻,都有二十餘位穿著外門弟子服的少年穿行其間。

他們將衣袍下擺紮進腰間,挽高袖子,露出結實小臂,埋頭收割。

很少有人停下閒聊,早點乾完收工,就能早些回去修煉。

往往一彎下腰,再沒空挺起來。

山腳下,一方涼亭。五六位低階執事正在監工。

他們眺望著層次分明的梯田、喝茶磕瓜子,臉上掛著自得享受的微笑,仿佛是來春遊賞景,隨時可以擺出一桌骨牌。

然而一旦有高層執事下來巡查,或內門長老偶爾經過,這些人便像驚弓之鳥,飛速衝向梯田。

有的親自彎腰幫忙,有的為外門弟子擦汗,有的大聲吆喝:“大家辛苦了!這邊再加把勁啊!”

此刻,他們中有人喊道:“那是宋潛機嗎?”

亭內談笑聲驟停。

宋潛機是個很特殊的外門弟子。上麵吩咐過,他不用再上工,無論想乾什麼,隻要不違反門規,都對他視而不見。

眾執事看著宋潛機向梯田走去,一道紅影追在他身後,心中驚疑。

“怎麼大小姐也來了?”

於是匆忙起身,放下茶杯,吐出瓜子皮,趕出亭外迎接。

陳紅燭抬手示意他們止步,轉頭瞪來一眼,暗含警告。

眾執事一時間不敢上前,也不敢坐下,比埋頭勞作的弟子還難受。

“你來這兒乾什麼?”陳紅燭問。

宋潛機說:“看看。”

他圍著梯田轉圈,時而低頭,時而抬頭,看地上陣法的運行,空中靈氣的變化。

華微宗靈田,不用操心陽光雨露、水肥地質。因為地裡和山頂設有多重陣法,可調節靈氣、施雲布雨,將靈植一夜催熟。

外門弟子一日種植插秧,一日收割采摘。

這裡隻種普通靈植靈稻,供養內門。一些入藥入丹的特殊品種,金貴嬌嫩,幾十年、甚至百年才開花結果,有醫師或煉丹師專門栽培。

宋潛機拔起一根顆粒飽滿的靈稻,微微皺眉。

以陣法催熟的靈植,雖長勢旺盛,卻有種死板僵硬之感,不如自家菜園生機勃發。

他沒有種地經驗,純靠自己摸索,還正在學習階段。

每日在菜地裡嗬護生命,不知不覺間,他對待世界的方式,也變得溫和起來。

或許紅葉寺老和尚說得有道理,創造生命,比毀滅生命更難。

救一人比殺一人更難。

陳紅燭跟在宋潛機身後,一路頂著周遭弟子的驚奇目光,欲言又止,強忍心中疑惑。

她見對方神情專注,想來不願被人打擾,於是閉口不問。

她不打擾,不等於彆人也不來打擾。

“宋師兄,請等等!”

喊話的是一位外門弟子,聲音嘹亮,好像有莫大勇氣。

見宋潛機當真停步回頭,又嚇了一跳,磕磕絆絆地小聲打招呼:

“宋師兄,你好,我有點事,想麻煩……”

陳紅燭火氣上頭,喝道:“有事就說,做甚吞吞吐吐!”

那弟子被她嚇得一激靈,轉身想跑,卻不知想到什麼,深吸一口氣:

“我,我聽說周師姐說,向師兄獻上一袋種子,便能得師兄一句指教……”

宋潛機一怔,正想說沒這回事。

孟河澤和他的朋友們幫自己收羅種子,有時遇到修煉疑難,自己便指點一句。

點到即止,沒有傳下道法,也沒有多言。

隻是順手而為,比油瓶倒了扶起來還簡單。

那弟子顯然已經橫了心、開了口,豁出去了,從袖中摸出一個儲物袋:

“從前有冒犯師兄的地方,請師兄原諒。今獻鳳仙花種一袋,鬥膽向師兄,求個指教!”

他說得堅定,心中卻極忐忑。他剛報名了表演賽,也想求一線轉機,掙個前程。

周小芸是不是耍我玩?

還是我窮瘋了,才能把“獻一袋靈石”,聽成“獻一袋種子”。

近些日子,與宋潛機來往的數位弟子,修為突飛猛進,實在讓人眼饞。除去孟河澤本身天資過人,其他人本來都很普通。

外門弟子沒有師父,靠自己悟性摸索、勤學苦練。內門不止壟斷秘籍法器等資源,更壟斷開悟訣竅,修煉經驗。

外門弟子進授業堂、藏書樓,堂中長老必然態度冷淡,極不耐煩。

即使願意開口,也喜歡故弄玄虛,留下兩三句“真言”,要你回去慢慢參悟。

宋潛機“不”字剛出口,忽聽“鳳仙花種”四字。

輕咳一聲,接道:“不是不行,你問吧。”

這是他還沒收集的新種子,正適合種在門口。

那弟子不料如此容易,走近宋潛機身旁,激動得紅光滿麵:“多謝師兄!”

陳紅燭見狀,嘴裡嘟囔著他懂什麼修煉,卻走向一旁觀賞梯田風光,以示避嫌。

“我體內靈氣充沛,打坐運行時沒有絲毫凝滯。”小弟子低聲問,“我自覺煉氣二層已十分圓滿,為何遲遲不能突破三層?”

他還要再詳細敘述,宋潛機看了他一眼,打斷:“確實圓滿。半月來,你靈氣隻在體內運行,從沒消耗過?”

那弟子稍驚:“我隨時準備突破,事事小心,不敢損耗。”

“靈氣行於經脈,如水流行於田埂。你不用它,它就是一潭死水,怎會有生機?月圓則缺,水滿則溢,你且將體內靈氣揮霍一空,以新換舊,自然水到渠成。”

那弟子茫茫然呆怔片刻,忽目光一亮,長揖及地:“多謝師兄。”

“不客氣。”

宋潛機接過儲物袋,打開驗貨,見種子生機充沛,很是滿意。

宋潛機轉身走了,陳紅燭追上去:“這麼快就說完了?等等我啊!”

涼亭邊的執事們收回目光,對視一眼。

想起陳紅燭凶神惡煞的脾氣,一時不知該羨慕還是同情。

宋院門前,桃花樹落英繽紛,門口兩塊菜地鬱鬱蔥蔥。

宋潛機走近,見幾株豆角苗爬上他插好的細木條,引蔓發葉,竄到小半人高。

春風吹過,三角狀嫩綠葉片飄搖,好像一群孩童招手,歡迎他回家。

宋潛機心懷甚慰。

陳紅燭想不通,這人為何如此快樂。

他本應是個很複雜的人,快樂卻得來的如此簡單、容易。

青雲間,忽傳下一聲鶴唳。

陳紅燭抬頭。一隻仙鶴振翅出雲,盤旋兩人頭頂,翩然落下,親昵地蹭了蹭她肩膀。

見到宋潛機卻退後兩步,眸光警惕畏懼,似通靈性。

“這是我師兄的鶴,他喊我回去幫忙。”陳紅燭說。

華微宗近日陸續有賓客到來,根據身份不同,分彆由宗內不同的人迎接。

陳紅燭負責接待年紀相仿,出身相似的女修。

經過這一天觀察,她已經接受了宋潛機性情大變,隻關心種地的事實,決定換個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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