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清單報了一頁又一頁,直到最後一頁,新仙官始終興趣缺缺,毫無表示。
豪紳們有些惶急,暗中咬牙。
一老者搶在清單念完前出列,行禮捧出一方禮匣:“宋仙官,這顆蛟龍鎮海珠,是我家傳寶物,今日獻與仙官。”
宋潛機心想怎麼沒完沒了了,淡淡地應了聲。
豪紳們接連出列,依次掏出壓箱底的寶物。
孟河澤依然冷臉,作凶惡狀。
紀辰、紀星兄妹見慣寶物,不以為然。
外門弟子麵無表情。
不約而同地想,你們真不了解宋師兄,本來一袋種地能辦成的事,非要弄這麼複雜。
見宋潛機及手下如此輕蔑,最後一人出列行禮,割肉般咬牙道:
“小人家中有兩個女兒,豆蔻梢頭,琴棋書畫無所不通,願從此侍奉仙官左右,添茶倒水……”
宋潛機急忙製止:“不必了!”
豈有此理,還嫌我這一路上帶的人不夠多?
他催促道:“後麵還有沒有,一起拿上來吧。”
還要?豪紳們徹底慌神,褲子都要扒沒了。
俗話說“流水的仙官,鐵打的豪族”,千渠郡內三族鼎立,通婚聯姻,同氣連枝。
作為千渠郡真正的管理者,他們表麵恭敬,內心驕傲,自詡什麼場麵沒見過。
直到今天,獻寶獻到懷疑人生。
摸不準新仙官的脈,是很危險的事,眾人直覺很多事要與從前不一般了。
趙仁同樣心驚,如此還不滿意,也太黑了吧?
宋潛機年紀輕輕,長得也一表人才,風流倜儻,怎麼行事心狠手辣?
比我還辣。
他忍無可忍,終低聲勸道:
“老弟,殺雞取卵要不得。他們儘心儘力地伺候我這些年,我總要念點香火情,看在我的麵子上,這次就算了吧。”
宋潛機皺眉,對方說得每個字他都認識,連在一起怎麼就聽不懂。
但他明白末尾“算了”二字,心想你不早說,咱們浪費這時間乾嘛?
當即揮手:“算了算了。”
仙官發話,眾豪紳長舒一口氣。
趙仁很欣慰,感覺自己很有麵子,高聲道:“三司上前述職。”
司軍最先出列,宋潛機卻終於來了精神:“司農先請。”
司農趕忙行禮:“宋仙官,千渠郡三千石存糧,牲畜一千頭,今日便供奉給神廟,供奉給您。”
宋潛機打斷道:“我不問這些。”
司農心中一驚。
宋潛機見他發抖,語氣變得溫和:
“我問題有些多,你先記下,再一一回答便是,不急。”
司農硬著頭皮答應。
宋潛機:“千渠郡內,主要莊稼有哪幾種?百姓最喜歡種什麼?最肥沃的田地在哪裡,日照時間多長,每年降雨幾次,畝產約莫多少斤?一年兩熟還是三熟?最貧瘠的田地情況又如何?可有蟲害,如果有,是哪幾種蟲?哪個季節最多?”
司農越聽越不對勁。
到了最後,臉色漲得通紅,開口發不出聲音,支支吾吾。
孟河澤凶道:“問什麼你就答什麼!”
司農被他築基威壓一震,汗如雨下:“本郡種粟也種豆,一年一熟。畝產最多可達百斤,至於蟲害,下官不太,不太清楚。”
百斤是豪紳地主們的田莊產量,普通農戶五十斤就算燒高香了,而全郡三年不曾下雨,他如何敢說?
宋潛機聽罷一頭霧水。
就這?才百斤?
不太清楚?我原以為你貴為堂堂司農,掌糧穀,修耒耜,具田器,必有高論,誰知你竟說出如此粗鄙之語!
太令人失望了。
眾豪紳觀察宋潛機臉色。方才接受獻寶時,雖不愉不耐,漫不經心,卻沒有明顯冷臉。
而此時他表情難看,眉頭緊鎖。
司農臉色已然慘白。
新仙官果然是對寶物不滿意,要找茬開刀,立下馬威。
這把尖刀正好砍在自己脖子上。
他噗通一聲跪地,倒頭便拜:“饒命啊!仙官,您饒了小人吧!”
“咚咚咚。”腦袋磕在冰冷地磚上,聲音清脆。
司禮司軍等人見狀,不由生出兔死狐悲的淒涼。
新仙官如此難伺候,今日恐怕有人要血濺神廟了。
“又跪什麼!”宋潛機不解。
孟河澤大步上前,強硬地將人一把拉起。
司農卻以為孟河澤要將他拖出去斬殺,渾身軟如爛泥,涕泗橫流,掙紮不肯起:
“仙師,求您開恩!”
恰在此時,忽聽殿外一陣吵鬨。
趙仁眉頭微皺,還嫌不夠亂,給宋潛機遞的把柄不夠多嗎?
他冷冷道:“何人喧嘩!”
“仙官恕罪。”把守殿門的管事進殿稟告,“外麵是小嵐村的劉瘸子,他瘋瘋癲癲,非要來獻寶,攔也攔不住。”
趙仁問:“他獻什麼寶?”
“是他自造的農具,他說是一種新的犁,要不要請他進來?”
趙仁恍然大悟,嗤笑一聲,對他們這些小把戲不以為然。
一個凡人怎麼可能在廣場鬨出大動靜,無非是三族見殿內氣氛不對,便放任那凡人鬨事。
想轉移宋潛機的注意力,以留下司農一命。
真正的獻寶已經搞砸了,今日總要有人來承擔新仙官的雷霆怒火,不如死個凡人了事。
宋潛機聽見“犁”字,雙眼霎時明亮。
千渠郡竟然還有創新農具的智慧人才?
凡間果然藏龍臥虎!
“那等什麼?還不快請進來。”隻見心狠手辣的宋仙官忽然站起身,神情激動:“不,我出去迎他。”
話音未落,人影如風,竟已衝出殿外。
作者有話要說: 更晚了
這章比較長,中間也不方便斷章。
感謝看文的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