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潛機臉色不紅、眼神不散,敲著玉案唱著歌,根本不像喝醉的樣子。
“醉蟹也配叫酒?彆瞎操心。”藺飛鳶傳音道,“他剛還破了妙煙仙子的‘天音術’。”
孟河澤頓覺形勢危險——
他們隨琵琶聲陷入幻境,旁邊青崖和紫雲觀的弟子卻毫無察覺,再看對麵仙音門,隻有何青青麵露憂色。
而以虛雲為首的華微宗眾人皮笑肉不笑,繼續催動雲海大陣運轉。
祥和喜樂之下,竟殺機四伏,暗潮湧動。
紀辰還有些茫然:“妙煙仙子與我千渠無冤無仇,為什麼針對咱們,隻因為宋兄從前說過她一句不好?”他甩了甩頭,“我差點忘了,妙煙本就是陳紅燭的表姐,虛雲掌門的親戚!雲海大陣的破綻我看不出,咱們從哪邊跑路?”
孟河澤按住他:“跑什麼路,琵琶停了。”
琵琶聲暫歇,宋潛機仍在唱:
“孤寒非我願,仙途不可期,人世多煩憂,不如仗劍遊!”
詞說“煩憂”,但他歌聲瀟灑慷慨,響徹大殿,有氣衝鬥牛、響遏行雲之勢。
似一時興起,隨意應和。
殿內賓客心潮澎湃,隨節奏敲擊玉案,連連叫好。
唯獨妙煙額上?沁出冷汗,指尖扣緊琵琶,微泛青白。
她因臉色蒼白而稍顯虛弱,驚訝地望著宋潛機,眸含水光,令人憐惜:
“宋仙官,懂音律嗎?”
她的聲音清麗溫柔。
一聲喚出,大殿歡呼聲霎時靜下。
有人發現事情不簡單。方才鳳凰金影潰散,妙煙仙子的琵琶聲戛然而止,竟是被宋潛機的歌聲壓製了?
箐齋忍不住道:“妙煙仙子好心為我等彈奏仙樂,他為何非要?壓人一頭……”
這話想說給子夜文殊聽,暗示宋潛機無禮。
卻被後者低聲喝止:“慎言!”
子夜文殊沒有受到琵琶聲攻擊,也不懂天音術。
但他能隱約感覺到雲海大陣靈氣異常變化。宋潛機多半在被迫應對。
眾人都看著妙煙楚楚可憐的臉,隻有宋潛機不抬眼。
他看著盤中酒釀蟹膏微笑:“區區小道,不足掛齒。”
“小道?”妙煙驚愕,不由重複一遍,“宋仙官以為,音律是小道?”
殿內一時喧嘩四起。
好狂。
不僅是狂,他狂的沒天了!
一句話,得罪妙煙,得罪妙煙所有愛慕者。
更得罪仙音門,甚至是不將天下音修放在眼中。
這次連藺飛鳶都有點崩潰:“他喝多就這樣?”
仙音門眾女修素來自矜身份,努力學得像妙煙仙子一般笑容完美,滴水不漏,這次卻一齊變了臉色。
她們平時多受追捧,不曾當眾受過這種氣。
“宋仙官什麼意思?”
“侮辱師門,你?若說不出道理,今天休想善了!”
何青青回頭,冷聲喝道:“住口。”
眾弟子忿忿不平,激動之下口不擇言:
“大師姐該幫妙煙師姐,怎能偏幫外人?!”
“事關門派聲譽,我們就該討個說法!”
何青青臉色青白。
紀辰伸手欲扶宋潛機:“那個,宋仙官喝,不,吃醉了,諸位仙子見笑……”
可是誰會相信,有人吃蟹膏也能醉。
“要?什麼說法。”宋潛機甩開他,雙臂大袖一振,笑道:“誰若不服,隻管上?前來!”
滿殿啞然,半因震驚,半因怒氣。
宋潛機回頭:“誰帶琴啦?”
好像問中午吃什麼,誰帶了千渠十六香。
千渠眾人猛抓頭發,狂摳手指:
“我長這麼大,連琴都沒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