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死海越遠,空中飛劍越多。
自宋王“死訊”傳開後,修真界兩派對立,氣氛緊張。
從前在較為安全的地域,陌生修士空中遇見,偶爾會停下打招呼,問幾句“道友打哪來,這是要去哪兒”“道友沒穿門派服,也是散修吧,可要同行”。
如今宋潛機一路飛過,來往修士們皆行色匆匆,眼神警惕。
華微宗四處下請柬,聯合十八個大小門派及世家,組成“正道仙盟”,要收回千渠郡。
千渠拒絕再次成為華微宗屬地。漠北衛王發表神廟宣言之後,各地修士趕往千渠支援,反對華微宗暴|政。令人震驚的是,陳紅燭率領的小華微宗,也在反對之列。
修真界大動蕩的序幕徹底拉開。所有積累多年的矛盾、壓抑不發的仇怨憤怒和不平之氣,一齊被烈火點燃。
還有一部分勢力不願參與鬥爭,便保持中立、閉門不出。
然而世道如一灘渾水,誰能獨善其身。
你的好友攪入戰事,若因此身死,你會不會替他們報仇?
你的親朋邀你出山助拳,你能不能坐視不理?
亂世人心惶惶,修真界因此物價飛漲,太平多年的紫雲城也不例外。
“老板,我不買成品符籙,隻買這些符紙和朱砂。”宋潛機震驚,“你是不是算錯了?”
“這位大爺,符籙從何而來,不是符紙朱砂寫出來的?”胖老板低頭打算盤,懶得搭理麵前兩個外鄉口音、貌不驚人的築基修士,“米麵糧油針線粗布倒沒漲價,可您用得上嗎?”
冼劍塵幸災樂禍,斜靠著多寶櫃看熱鬨,鸚鵡學舌:“您用得上嗎您?”
胖掌櫃抄起雞毛撣子,繞著櫃子拍拍打打:“嘿,您往旁邊稍稍,我這一櫃子法器都是金貴玩意兒,仔細碰壞了哪個,莫說小店為難您。”
冼劍塵震驚地瞪大眼睛,臉色飛速變幻:“本、本尊、本……”
宋潛機暗中踢他一腳,示意他冷靜:“本是一家!他說天下修士本是一家,便宜點行不行?”
“誒呦喂,您二位剛從哪個深山老林閉關出來,不知道現在什麼光景?要打仗了!凡修士修煉用度,價格一律翻三倍,您不能讓我賠錢呐?快著點吧您,不買就往後稍稍。”
宋潛機咬牙:“買!”
他的符紙在血河穀消耗殆儘,過了紫雲城,再無處可補充。
這世道毫不講理,怎麼我一死,連朱砂都要漲價。
宋潛機耳力好,直到走出小店,還能聽見老板夥計一起竊笑:“什麼天下修士本是一家,兩個鄉巴佬,以為自己是千渠王啊?”
冼劍塵大笑:“你以為你是千渠王啊?不過這紫雲城裡的商販,背靠紫雲山,確實膽子大。”
宋潛機甩袖:“再笑!下次你付錢!”
冼劍塵嘟囔:“千渠如此富庶,為何千渠王如此摳門。”
……
紫雲山上空布滿禁製,禁止所有飛行法器通過。
兩人在紫雲城置備齊全,徒步進山。
日暮時分,山道上滿是歡笑。凡人香客們拖家帶口地下山,與兩人擦肩而過。
因那道觀香火鼎盛,山上常年籠罩著淡淡煙氣,遠望像一片紫色的雲。
宋潛機行至山門牌坊,聽見暮鐘響過三聲,回音悠長。
倦鴉歸巢,行人散儘。滿山沉靜碧色中,黃銅古鐘敲過一日日的金色黃昏。
夕陽,無限好。
宋潛機吸氣,清透的草木涼氣浸透肺葉,帶走陰冷的海風、燥熱的風塵。
山門前守門道童行禮:“二位道友,已經敲鐘了,今日不接香客、不算卦了。”
宋潛機衝冼劍塵歪頭,用眼神示意對方先撤,入夜後找山上小路和陣法破綻潛進去。
冼劍塵摘下前襟紅花:“你將這個交給觀主,他自會出來接我。”
“你是誰?”
“我是他……”冼劍塵想了想,“他師父的朋友。”
紫衣道童站在翠綠濃陰下,呆呆點頭:“你們等著,若是耍我,我會回來教訓你們的!”
小道童踩著木屐,啪嗒啪嗒地跑遠了。
宋潛機有些驚訝:“你竟如此守禮?哦,我明白了,你也畏懼紫雲觀陣法!”
冼劍塵微笑:“世上有兩種人。”
“哈??”
“有徒弟的人,和沒徒弟的人。”
冼劍塵再次整理衣領袖口,“年入神病得快死了,還沒有衣缽傳人。我這種有徒弟的人,當然要帶徒弟過來,借給他看看。還與他爭什麼意氣?他若不理我,我再打上山去,拆他道觀不遲……咳,帶銅鏡沒有,照照為師可是風流倜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