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想這個名字,可以說在國民度上完全是流量一線級彆的。
從他出生的那一天開始,就是熱搜常客。
大眾都羨慕他羨慕得不得了——出生在首富家裡,彆說衣食無憂,錢多得可以燒著玩,而且還遺傳了父母的神仙顏值。
從他一歲起就滿世界都是嚷嚷著想和他去民政局領證的人了。
也有很多人酸溜溜地覺得他的一生肯定沒有任何煩惱。
問題是,衛想的煩惱……其實當真很多很多。
首先是他的性彆問題。
半精靈遺傳了母親的體質,在出生時就是無性彆,擁有心智成熟後再自己選擇性彆的權力。
對衛想來說這是個很嚴肅的人生岔路口,因為人類社會有個東西叫身份證,而衛想的身份證上多年來寫的都是男。
這倒不是代表他父母希望他選擇男性的暗示,而是因為上戶口總得登記一個性彆,而性彆這項默認的就是“男”。
至於衛家那邊,衛想也不知道親爹是怎麼忽悠的,反正沒人追究過這個問題,還都勸他選變成姑娘的話“改起來也很方便,不用有心理壓力”。
一直到衛想十二歲之前,全網都覺得衛想長得雌雄莫辨,性彆成謎。
當然大家還是都喊著“我可以!!”,就像當年對鐘子湮和衛寒雲喊“我可以!!”一樣的架勢。
衛想做了大量的功課,生怕自己做一個後悔一生的決定。
人生很長,而他的父母又實在給了他太多自己做重要決定的權力。
衛想隻要想到自己的名字都是自己取的,就忍不住抽抽嘴角。
“你好。”有人小心翼翼地和衛想打了招呼。
衛想打斷自己的思考,抬頭看了一下來人,發現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女,身上還穿著校服。
少女明明比衛想年長幾歲,和他搭話的表情卻特彆忐忑:“請問,是衛想嗎?我能不能和你合一張照?”
衛想眨眨眼,露出笑容:“好呀。”
少女蒼白的臉上浮現激動的紅暈:“謝謝你……!我是鐘回老師多年的樂迷,希望她能一直創作下去!”
衛想一點也不意外。
比起真賺錢的那個親爹,親娘顯然在外招蜂惹蝶更多。
少女似乎是獨自一人來這個僻靜圖書館的,用手機自拍和衛想合了影,臨走前像是憋不住了地問:“我可不可以問一個很失禮的問題?你究竟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衛想其實差不多也到了不得不選擇性彆的時候。
再怎麼說,雌雄莫辨到了十二三歲也該到頂了。
衛想托著下巴問:“你對自己的性彆滿意嗎?”
被反問了的少女愣了一下,隨即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那當然是不滿意啊!太不方便了!每個月都要……還很痛!以後還要生孩子哦,生孩子也很痛很痛!”
少女的回答給了衛想一個全新的思考角度。
——優劣之中,優很重要,但劣更重要。
第二天就是衛想的生日,他半夜三更偷偷選擇了成為男性。
起床後,衛想迫不及待地衝進主臥找到鐘子湮:“媽媽媽媽!我選好啦!”
他親父母正在盥洗室裡一個幫另一個刮胡子,十年如一日地派發狗糧。
鐘子湮抬眼打量了他一下,了然:“你自己選好就行。”
衛想對母親充滿了憐愛之情,他走進寬大的盥洗室裡,感慨地說:“女孩子太辛苦了。雖然媽媽是精靈不用親自懷胎,但我也從媽媽那裡獲取了很多力量,肯定也給了你很多負擔。”
鐘子湮想想自己變成拇指小人那段時間,漫不經心地:“還行吧。”
“還有女孩子每個月都要經曆的痛苦的事情!”衛想查過資料之後簡直掉色了,怎麼會有痛經這種跟生孩子一樣可怕的事情!
鐘子湮:“……?”
她思索了一下,疑惑地說:“精靈沒有例假,半精靈大概率也不會有的。”
衛想:=口=
可他選都選好了!!!!
“反正也沒有反悔的機會了,”鐘子湮把最後的泡沫刮掉,習以為常地親了親衛寒雲,才又接著說,“正好,免得再改你的身份登記,就當男人吧。”
衛想還保持著=口=的表情。
“你可以出去了。”衛寒雲提醒他。
衛想“……”地離開主臥盥洗室,拒絕一大清早在噩耗之外迎接更多的狗糧。
早知道沒有人類女孩子的這些煩惱,選擇當女孩子也很好啊!!不管多少歲都能開開心心地和媽媽撒嬌。
當男孩子有什麼用!!白瞎了這張半精靈的臉!
衛想對著走廊裡的鏡子流下了後悔的淚水。
……
衛想十四歲時,小九的壽命走到了儘頭。
它比衛想還年長一年多,十六歲的年紀對大型犬來說,已經算是很正常的壽終正寢。
但從落地沒幾天就開始和小九生活在一起的衛想來說,這簡直是個晴天霹靂。
那一天,小九就像是知道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天即將到來一樣,一早上就將一家三口都叫了起來。
本來衛想還很開心,以為最近十分虛弱小九身體轉好了。
可早飯過後,小九就走不動了。
“媽媽媽媽,不能用魔法想想辦法嗎?”衛想抱著已經沒有力氣的小九邊哭邊問。
“能,”鐘子湮說,“但那不是小九想要的。”
小九並不是魔法生物,就算後天改造也很難完全轉變,隻能變成個四不像,對它來說也會很痛苦。
坐在小九身旁的鐘子湮伸手給它用了一個減緩疼痛的魔法:“陪著它離開就好了。”
衛想的眼淚流得更凶了,他抱著小九的脖子把臉埋進去:“你們不是什麼都能做得到嗎!為什麼一隻狗都救不了!”
鐘子湮沒有說話,她隻是伸手也輕輕地摸了一下衛想的腦袋。
小九也用所剩無幾的力氣舔了舔衛想的手,從喉嚨裡發出輕輕的嗚嗚聲。
“雖然不能強留住生命,但可以讓你和小九意念交流。”鐘子湮說。
衛想猛地抬頭:“我要!”
小九的智商大約有六七歲小孩的程度,但並不會人類的語言,所以意念交流,就是真的用意念交流。
衛想隻能模模糊糊地接受到小九向他傳來很拚命的安慰信息,不舍的情緒反而被“想要安慰小主人”的想法給壓在了後麵。
“不能永遠和我在一起嗎?”衛想問。
小九的意念依稀向他傳達了“快樂”和“喜歡”。
衛想哇哇哭了兩個小時,直到小九的意識完全消散,才自己扛著鏟子去花園裡挖了一個坑,又跟著寵物喪葬公司的人去處理遺體、領了骨灰盒回來埋好。
晚上時,衛想在手機相冊裡挑挑揀揀,找了一張他小時候騎著小九在花園裡狂奔撒歡的照片,發了一條紀念的微博。
【衛想想想:小九走了,笑著離開的。[圖]】
【!!!小九??居然……55555簡直就是跟我一起長大的狗子啊,它走了我就好像真的失去了一個朋友一樣難過……】
【想想不哭,小九肯定也舍不得你哭。】
【唉,鐘回老師說過小九這個名字是因為被《忠○八公》傷害到才這麼取的,結果現在小九也和小八一樣離開人世了】
【照片好可愛,得是十幾年前的了吧?】
【照片後麵還有衛龍夫婦的身影呢,衛大佬的表情看起來好嚴肅。】
【說起來,龍這麼多年是不是長相沒變老過?上天對美人的眷顧嗎?】
衛想這天晚上夢裡還醒了兩回,醒來發現枕頭都是濕的。
精靈的神經它就是比較纖細一點。
衛想可謂是天然半精靈,和鐘子湮那種神經如鋼筋的後天改造精靈不一樣。
第二天起床時,衛想兩隻眼睛都是腫的,他皮膚本來就天生白,眼睛一紅腫就特彆明顯。
這天還恰逢周一。
“我沒臉見人了,今天不想去上學。”衛想沒精打采地吃著早飯,“今天請假吧。”
他的學習進度早一百年就超過了學校的教學進度,落幾天幾個學期的課程都沒差彆。
上學一開始是因為義務教育和學習常識,後來就是因為在學校裡交到了不少朋友。
鐘子湮揚手給衛想刷了一個恢複魔法:“好了。”
衛想摸了摸頓時疼痛消散的眼睛,覺得自己這個半精靈簡直是假冒的,他也沒有魔法,更沒有力量,唯獨從母親那裡遺傳來的好像隻有外形和身體靈活度。
“我心情低落,不想去。”衛想喝著豆漿,“我昨天夢裡都是小九。”
鐘子湮略作思考,同意了:“那就請一天,明天就去學校。”
“學校的電話我來打。”衛寒雲貼心地接過後續工作。
衛想頹靡地應了一聲,回到房間裡攤成一團,往窗外看去時,還能見到那個小九專用的遊樂園,這些年是小九最愛的場所,他從小到大不知道和小九在裡麵消磨過多少時光。
然後,衛想聽見有車出門了,他也懶得起身看,心想他爸媽中大概某個人今天要出門工作吧。
兩個小時後,車又回來了。
鐘子湮上樓敲開衛想的門,把一隻眼睛都沒睜開的小狗崽放到了他的腦袋旁邊。
衛想睜開眼睛一看,發現是隻德國牧羊犬,和橘色的小九長得完全不一樣。
這小奶狗顯然還在吃奶的年紀,身上的毛很短,才巴掌大小,在衛想的注視中,它於睡夢中四腳像是做了夢似的微微抽搐了幾下。
衛想下意識地摸了摸小狗,又有點生氣:“我們這麼快就找了小九的替身嗎!”
鐘子湮敲他的腦袋:“這就是小九,不過現在叫小十吧。”
衛想:“……?”
“雖然小九的身體撐不下去,但靈魂意識我完好抽出了。”鐘子湮輕描淡寫地說。
衛想:???這都可以?
“當然可以。”
衛想覺得自己果然是個假精靈,但這麼想著的同時,他內心滿是喜悅的氣泡在翻湧升騰:“謝謝媽媽!你會魔法真是太好了!”
“我好好一個……被你說得像個下九流的魔法師。”鐘子湮揚眉,“還要開除之前的寵物護理團隊嗎?”
“不開了不開了!加工資!”衛想眉開眼笑,他把狗子抱在懷裡就蹦下了床,加速衝刺離開房間,“我現在就去找他們問剛出生的狗怎麼照顧!”
“彆說漏嘴了。”鐘子湮在他身後慢悠悠地提醒。
“不會的!”
……
衛想在學校裡也是個風雲人物,這種關注來自於兩方麵。
一來,他本人實在長得太出類拔萃,身高還遺傳了他親爹,幾千個人的操場,他往那一站就頓時好像被打上了聚光燈,誰的視線遙遙一掃過,能從他身上無視地掠過?
有這種人的話,必然是審美異常。
二來,衛想頭頂光環實在太大,這社會地位讓他已經無法和一個普通人那樣生活了。
衛想從小學開始就在h市念書,走讀生,沒住過校。
他到學校、回家,都是一輛低調的林肯接送,但因為是衛寒雲最愛的那款車型,所以並不是什麼秘密。
“為什麼都是司機來接你啊?”死黨疑惑地問,“你爸媽不來嗎?像豪門題材的漫畫電視劇裡麵一樣,他們忙著賺錢,沒空關心你的心理需求?”
“是我要求的,他們來會引起騷亂。”衛想輕鬆地提起沉重的書包,“下課的學校外麵已經夠擁擠了。”
死黨做了個抱拳的手勢:“感謝你的貢獻。”
“而且他們好像沒有忙著賺錢。”衛想邊走邊說,“我爸一年出一次差,我媽基本不出門,出門也是旅遊和去買高定。”
死黨思考了一下自己看見的首富夫婦熱搜日常:“好像是哦。可惡,我也想賺錢這麼輕鬆!”
“衛先生暫且不論,鐘回老師可是靠才華在賺錢。”一旁的學習委員突然出聲,“她現在已經是國際上公認大師的音樂家了,國寶級,教科書上的人。我從剛開始學鋼琴和豎琴,練的就是她的曲子。”
無論過了多久,衛想還是覺得被人當麵吹自己爸媽的彩虹屁挺尷尬的。
而且這就不是那種很虛偽的客套拉關係獻殷勤,而是鐘子湮實在是個芳心縱火犯,到處都有她的裙下之臣。
“如果衛想過生日時和漫畫裡一樣,會請全班同學去他家的豪宅裡開派對就好了。”班長也跟著歎氣,“我真的好想見一見她本人啊!”
路過的教導主任正好聽見這一段,樂嗬嗬地:“下周就要開家長會了哦。”
全員“!!!”後,凶惡的眼神頓時全體投向衛想將他包圍。
被圍在中間的衛想一臉冷漠:這個世界上最被愛的人果然是我媽而不是我。
“一定要請你媽媽來參加家長會啊!!我預約一個國慶作業給你抄!全部!”
“我會模仿字跡,我直接幫你寫,你都不用動手!”
“我……我幫你去食堂打飯!搶最多的飯!”
“零食!你的零食我包了!”
“身為你的同桌,我可以幫你處理所有你不想接收的情書和巧克力!”
“——衛想同學求求你了把你媽媽請來開家長會吧!!”
衛想:“……不行。”
“為什麼!!!”
“就不讓你們看。”衛想輕哼著提包走向校門外,目光慣性地投向林肯常停的位置,突然發現那裡停著一輛黑金色的邁巴赫,頓時心裡油然而生一股不祥。
——這配色,怎麼看,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