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與臨城長□□鋪爭奪生意而謀害人命的……”
“借侯爺生辰、侯夫人生辰等名頭與人索要孝敬銀兩的……”
“冷二老爺參與前年賑災貪墨的……”
“拐賣良家婦孺三十餘人,強迫其在冷家名下的百花樓接客……”
“虐仆致死,因懼其親人告發而滅其滿門……”
“冷四爺當街縱馬踏傷人命……”
“冷爺舅兄因私憤火燒廣慈寺,冷兄出麵賄賂威脅官府……”
“你住嘴!”冷擎風臉色發白,驚惶得沒一絲血色,他瞪大眼睛扶住桌案,伏低身子湊近安錦南,“侯爺,這些都是假的,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們冷家,想要借用我們冷家以打擊您啊侯爺,他們這分明是沒將您放在眼裡!”
芍藥目光緊緊盯在那些賬冊和書信上,耳畔聽得崔寧一樁樁的細述,她的眼眸越來越暗,最終在冷擎風說出上麵那番話時,閉起眼睛苦笑了下。
時至今時,大爺還未看明白嗎?
侯爺發作的,不單是昨晚的事。
侯爺容忍冷家這麼久,縱容他們在臨城日益壯大,對他們所行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由得他們去猜疑他是不是真的對冷雪柔有什麼,讓他們越發瘋狂、膨脹,妄想更多……
然後,他居高臨下,揮袖打破他們的美夢,踩踏他們的痛處,讓他們辨無可辨,逃無從逃,俯瞰他們做戲、哭喊、討饒,從他們眼前奪走一切,叫他們悔不當初,萬劫不複……
她仰頭望著安錦南。唇邊笑容越來越深,她聽著冷擎風的哭喊和辯解,撐起瘦弱的身子,搖搖晃晃地朝他走去,從後輕輕環住他的臂膀。
“彆求了……”你看不見他眸底的不屑麼?
“大爺,彆說了……”你到現在還妄想能全身而退?
“滾!”冷擎風厭惡地甩開芍藥,將她推倒在地,用足尖狠狠地踢她,“我與侯爺說話,你這賤人攔著我作甚?非是你自作主張,胡亂插手侯爺的事,侯爺哪會誤會我們?”
他麵目那樣猙獰,下手時不留半分餘地。芍藥身上劇痛,咬住下唇,緊緊抱住了他的腿。
“大爺!”她聲音聽來悲欲啼血,苦苦哀求:“彆再如此……留點尊嚴給您自己吧。奴婢會陪著您,生也好、死也好,奴婢會一直陪著您的……”
冷擎風一腳踏在她胸口,彎腰扯住她的頭發,俯下身來,用赤紅的眼睛看她:“你他媽在說些什麼?是你做錯事,你自己去死!我為什麼要與你一個賤婢同生共死,你算什麼東西?”
他轉過頭去,堆起諂媚的笑:“侯爺,這賤婢胡言亂語。這些事……這些事是有心人栽贓啊!還請您徹查,莫著了小人的道兒啊!”
安錦南揉揉額角,頭還隱隱發痛。
他不發一言,指尖點在桌麵上,有節奏的輕輕敲擊。崔寧上前一步,阻止冷擎風對芍藥的踩踏,蹲身扶著芍藥,勸道:“佘姑娘,您還要繼續包庇這人麼?”
芍藥嘴角溢血,彆過臉去,不發一言。
崔寧起身,從桌麵上抽出一遝發黃的信箋,遞到芍藥麵前。
“你要不要打開看看?”他輕輕撥拉那些紙頁,頗感慨地道,“這些年他遞過來的信……以你的謹慎,便是不燒毀,也必會撕爛,不留痕跡。可你沒有,你一張張的,都小心翼翼地保存,藏在床後的牆縫裡,從京城一路帶到盛城,每晚都要拿出來看許多遍……”
芍藥眉頭動了下,含淚轉回頭來。伸手想來奪過那些書信,可手臂劇痛,指尖冰冷,沒一絲力氣。
“你真是癡心,為著他一句話,你就這樣白白等待了十年。”崔寧將信推到她手裡,悲憫地道:“事到如今,你還妄想替他擔下罪責,與他同生共死,可他是如何待你?他辱罵你,輕視你,毆打你。佘姑娘,值得麼?”
冷擎風咬牙切齒:“什麼信件?這不是我寫的?”發狂般要來搶奪。
芍藥被他一撞,又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
他卷起那些信紙,撕得粉碎,揚頭灑了芍藥一身,“你這賤婢,與人勾連,還要嫁禍栽贓與我,你以為侯爺會信?”
他狀若癲狂,重新撲向桌前,滿臉堆笑:“侯爺,您彆聽這賤婢胡說,我可不曾吩咐她做什麼,我……”
崔寧冷笑:“冷爺真真獨具慧眼。這些書信,您連打開看一眼都不曾,就知其中內容是栽贓您吩咐佘姑娘做事?”
冷擎風愣了下,神色慌亂,仍胡亂地找借口:“這……這有什麼難猜?侯爺,您彆信她,我沒有做過,這都……”
“夠了!”
一直不曾一語的安錦南,蹙眉喝斷了冷擎風的辯解。
他揉揉眉心,負手站起身來。
“冷擎風,不必裝瘋賣傻。”
他指了指桌上那些東西:“如今,人證物證俱全,無需再辯。便是什麼都無,我想你死,你尚有活路?”
冷擎風眸子轉了轉,喉嚨發出粗粗的喘聲。他還想抵賴,想辯解什麼,安錦南一眼掃來,才勉強閉住了嘴。
安錦南湊近他,親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留你們至今,是因我平生不能沒有汙點。沒把柄在手,皇上安敢撒手放我兵權?”
這話用了極低的音量,安錦南的表情雲淡風輕,聽在冷擎風耳中,卻是最可怖的催命咒符。
安錦南敢在他麵前說,就定有把握叫他無法泄露出去……
他睜大了眼睛,無邊的惶恐令他整個身體不能自抑的發起抖來。
“如今,我回歸鄉裡,離京避世,你們……用不著了。”
他嘴角噙了抹淡淡的笑,抬起頭來,朝那邊的冷雪柔望了一眼。
“就憑此等貨色,妄想與我安錦南為妻?憑她愚不可及,憑她肖似冷氏?”
他嗤笑:“冷氏,端柔賢淑,為貴女典範?”
他笑得彎起眼,連連咳嗽了幾聲。
“出於偏壤小城,身為小吏之女,粗鄙無知,蒲柳之質。淑女?貴婦?可笑之至!”
“聽任讒言,亂服禁藥,置我安錦南子嗣夭折而亡,你們——”
那笑容倏然冷下去,眸子因痛楚,霎時變得赤紅如血。
“該死!”
薄薄的唇間迸出這句,帶著咬牙切齒,入骨的恨意。
幼子夭亡的畫麵,如尺鋸般割裂他的頭顱。
他閉上眼,冷汗層出。
冷雪柔僵直了身子,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她顫顫的緊了緊交握的雙手,淚水涔涔而下。
“姐夫……”這不是真的。
姐夫與姐姐琴瑟和鳴,從無齟齬,是她親眼所見。
甥兒夭折,分明是意外,與姐姐和冷家何乾?
她不信,她不敢信。
聽見她的聲音,安錦南張開眸子,厭惡地低喝:“崔寧!”
崔寧垂首應“是”,聽他用無比冷酷的聲音下令:“冷氏借用本侯名頭,為禍鄉裡,雄霸一方,今,本侯親自徹查清楚,決心大義滅親。”
作者有話要說: 小姨子要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