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錦南歎了口氣。
他也不想說。可安瀟瀟再三囑托,定要說的那句……
“本侯……傾慕於你……數年……”
##
夜色深沉,豐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安錦南白日說得那些話真的太奇怪了。
她不曾想過,也未曾察覺。
一直以來,習慣了他高高在上的姿態,她心裡總是有些屈辱不甘。
今天,他俯下身來在她耳畔溫聲低語,要她安心待嫁,說萬事有他……
這……也太讓人毛骨悚然了。
周氏傍晚又過來一趟,話裡話外不外是逼她許嫁的意思。
豐鈺知道,此事從不由她。
安錦南不是鄭英,也不是應瀾生,豐家是寧可貼錢也願將閨女嫁他。遑論他送來的禮單沒半點怠慢之意。
可心裡有個坎,她覺得過不去,真過不去。
她從沒想過自己和安錦南會有情感上的糾葛。
從理智上,她知道做這個侯夫人的機會是難得的,是對她有利的。安錦南偏居盛城,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沒人會找不痛快,給他的夫人氣受。
沒有婆媳關係妯娌關係的煩惱,他獨居,與安府隔著一道高聳的院牆。
論外貌,安錦南氣質雖沉鬱了些,麵容柔和起來時,也是能叫人讚一句俊美的……
可感情上,她真的無法接受,她一直防備算計的人,成為自己的丈夫。
更多的是來自懸殊身份所帶來的憂心。
他的這種喜歡,停留在肉體表麵的沉迷,能維持多久?
他那般自大,會真的如他所言一般,不強迫她,疼她,寵她,將她捧在手心裡嗬護?
這……光是想想,霸道囂張的嘉毅侯,和曾做過奴婢服侍過他的自己,這種組合,膩膩的貼在一起……足以叫豐鈺汗毛倒豎。
安錦南行事,便如他本人一般,不可理喻!
××
昏暗的刑房裡,莫千言已經獨個兒坐了二十多個時辰。
她身上衣衫完好,沒有受半點傷,趙躍命人將她丟棄在這,鎖了牢門,不給飲食,也沒有方便的地方。耳畔隻聽到周圍隱約的慘叫,入目四周牆上沾滿粘稠發暗的血,不知已乾涸了多久。地上鋪著乾草,不時有什麼窸窸窣窣的響聲在草層之下。
她緊緊抱住自己,縮在牆角。
哭過,喊過,要求麵見嘉毅侯,沒一絲回應。
是自己喉嚨已經喊破了,嘶啞了,也沒了力氣,才漸漸的不出聲了。
她不懂,她分明什麼都沒做。嘉毅侯憑什麼囚住她,將她遺棄在這?
她這樣貌美,任哪個男人見了她不是意亂情迷?緣何這嘉毅侯府的人都是這麼的怪異?他們是眼瞎了?任她百般嬌呼,都能硬下心腸不理會?
饑餓和口渴,孤獨和絕望,快把她壓垮。
此時此刻她突然無比的思念應瀾生,那個待她如珠如寶的男人……
若他在此,他怎麼會忍心看她如此無助?
若他……
莫千言的眸子冷了下去。
若他拚著不要名聲強娶了她。她又何至今日,龜縮在那小小的清風觀中,做個見不得人的寡婦?
他最愛的還是他的家族,和他自己!
她好恨啊。恨這世道不公。
憑什麼生來她就比旁人坎坷?她有這樣一張絕色容顏,這樣一具美麗妖嬈的身子,為什麼那些不識抬舉的男人,一個個地都棄她不顧!
誰不想錦衣華服,誰不想呼奴喚婢?誰不想做個永被人托在掌心嗬護的嬌女子?
為什麼這一切對她來說就那麼難?
枯燥的修行生涯快將她逼瘋了!那些個承諾要娶她的無恥男人,一個個膽小如鼠,聽說她要做正室,央他們休了家中正房,就再也不敢來見她……
可笑,這些男人太可笑了!
正胡思亂想著,外頭忽然傳來整齊的請安聲。
莫千言騰地站起身來,因蜷縮太久,她雙腿麻木得沒了知覺,膝蓋一軟重新跌了回去。
門被從外打開,安錦南麵無表情地走了進來。
莫千言仰望著麵前的男人,他是那樣高大威武,器宇軒昂,他生來高貴,自帶了旁人不敢冒犯的沉沉威嚴。他又這樣的冷峻而朗俊,立於昔年街頭的百花會上,令周遭無數的儒生公子都黯然失色。
莫千言凝了眉頭,嬌嬌婉婉地爬了起來。
“侯爺……”
一聲低喚,帶了無儘的嬌媚。
她身姿宛若無骨的蛇,蹭在他腳邊,欺霜賽雪般的手腕從寬大的道袍袖中露出,又柔又怯地攀上他的小腿。
臉頰蹭在他膝頭,抬起水光盈盈的眸子,又喚了聲。
“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