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衫從肩頭滑落,她眉梢顫了下,抿緊嘴唇閉上了眼睛。
安錦南動作輕柔地摟住了她的腰,將隻著小衣的她一點點帶進懷裡。
豐鈺抿住唇,臉頰貼在他肩側,心裡有些埋怨。——他總是衣衫完好,看她獨自狼狽……
安錦南神色專注認真,好似在做著一件最重要不過的事,凝眉朝她足尖看去,小心地摩挲數息,才用手掌托住她足底,將大紅繡鞋除去。
豐鈺難受極了,她覺得窘,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抬眼似哀求般喚他:“侯爺……”
安錦南垂頭,臉頰貼了貼她的臉頰,似在安撫。他喉結滾動著,生怕一開口,就打破了這寧和的氛圍。
順著紅裙搖曳的尾端,目光落下去,看見一雙小巧的足。
足趾纖細,未見過天光的十足嫩白。
豐鈺聽見他壓抑的低喘,將臉側過,埋在他肩窩,羞得說不出話。
安錦南的吻,垂頭落在她發頂,鼻中嗅著她身上那似有似無的冷香,四肢百骸都在叫囂。
他沉下呼吸,緩慢輕柔地將她抱起。
豐鈺隻覺似過了一輩子那麼漫長,繁複長裙委地。他緩緩起身,托著懷中人,一同走入池中。
他還穿著那身墨蘭衣裳……豐鈺眸中漫過不悅,伸手勾了下他的衣帶。安錦南垂頭悶笑一聲,托著她的腰將她置於池心,挑眉朝她看了一眼,才緩緩除掉自己的外袍。
接著是中衣……
豐鈺突然大窘,後悔不迭地攀住他的手臂。安錦南笑了笑,握住她的手,置於自己腰間。低醇的語聲,有撩人的熾熱,他低喘著道:“給本侯寬衣。”
豐鈺咬住嘴唇,垂頭不知該往哪兒看,安錦南勾起她的下巴,眉目深深:“羞什麼,未曾見過?”
他促狹地捉弄,叫她越發無法自處,給他摟住了纖腰,重重撞入他堅硬寬厚的懷抱,他暗啞的聲音在頭頂,不耐的催促:“快……”
豐鈺閉了閉眼,終是伸出手去,艱難的解開他的衣扣……
有力的臂膀,健碩的肌肉……比她在宮中時見過的,越發緊實強壯……
如今身份天差地彆,她已是他的妻,卻不敢抬眼,朝他多瞧一分。
安錦南低低歎了一聲。
他簡直是在折磨自己。
她細軟的小手若有似無的掠過,足叫他理智全失。念著她適才的埋怨,和她眼底明顯的青色,才不得不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
時光恍似停頓下來,夫婦二人誰都沒再說話。
泉池溫熱,有療養功效,平素他難眠,時常能在這泉池中入睡。特帶了她來,一同消乏。
豐鈺背對他,將身體重量全部寄於他的懷抱,她輕輕的閉上眼睛。羞澀和窘迫之外,也有幾分難得的心安。
淡淡的龍涎香味道,彌漫在淨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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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深,大紅紗帳內,兩人並頭睡在枕上,豐鈺本已十分困頓,泡過了溫泉,反精神奕奕起來,睜開清亮的眼,側頭凝視著身側呼吸平緩的男人。
他的睫毛長而卷翹,闔起眼簾時,遮住了銳利的眸光,堅毅的線條有如刀刻,是男人成熟冷峻的味道。他在外一向是寡言,往往冷冷一瞥就能叫人肝膽俱裂。
她也曾十足的懼怕過,覺得這座冰川太過巍峨,她沒想過要攀上,從不敢想。更彆提令他俯身相就。
安錦南沒有睜眼,他手臂橫來,將她箍得極緊,低沉的嗓音帶著絲絲暗啞,低問她:“想什麼?”
豐鈺歎了一聲,“我有些事,想與侯爺交代一聲。”
安錦南如今是豐家女婿,後日回門,少不得要見一見客氏。
安錦南“唔”了一聲,大手在她腰背上輕撫,沒有睜眼,沉默地聽她說。
豐鈺斟酌用詞,說得有些緩慢:“我與繼母,有些誤會。若後日回門,她說些奇怪的話……您能不能……”
客氏思來想去,大概已經猜出了自己是栽在誰的手裡,豐鈺順勢收回母親嫁妝,還如此抬舉杏娘,客氏再傻,約莫也已想到她身上。那些藥究竟是不是客氏的,豐大太太等人不知,客氏自己卻是知的。她為了挽回豐慶,病急亂投醫,私用了兩回藥,本就隻是想勾得豐慶低頭,哪知就被人利用上,她自己心裡必定是要猜一猜的。
而放眼整個豐家,有心置她於死地之人……
有道家醜不可外揚,雖豐鈺在安錦南麵前已沒什麼隱私和臉麵可言,還是要提前跟他報備一聲,免當場難堪才好。至於他能否接受她是這樣惡毒陰私之人,……
豐鈺抿住嘴唇,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啟齒,她的手段實在見不得光,縱與安錦南做了夫妻,她亦難開口直白。
安錦南見她話說了一半便沉默下去,睜開眼簾,雙眸半眯著,從胸腔發出一聲悶笑。
抬手撫了撫她落在腮邊的碎發,覺得眼前這張臉彆扭糾結得有些可愛,手掌伸過去,輕輕揉了下她的額頭。
“放心。”
有些事,他知道的不比她少。
何必非要剖開來說?
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無關緊要的事,與他何乾?豐家於他,除她而外,還有什麼人值得他去在意?給幾分臉麵,也不過都緣她一人罷了。
豐鈺垂了垂眸子,覺得他眼神熾熱得抵受不住,她咬住嘴唇,遲疑地道:“妾身……並非良善之人,家裡,也有許多不能與人道之的……”
“真巧。”安錦南低低笑了笑,指頭掠過她嘴角,貪戀地揉捏那小巧的嘴唇,“本侯也是。”
豐鈺怔了下,才聽懂他說得是什麼意思。她的赧然不安,她的忐忑不定,瞬間被這窩心的話語撫慰。
她以為會有的蔑視、輕忽、猜疑,不認同,原來都隻是她自以為是的多餘幻念。
是了,安錦南這樣的人,朝堂上屹立不倒,身居高位至今,他什麼不堪未曾見過?自己那點事,恐在他眼裡,根本連個芝麻綠豆都算不上。
她眸色中有化不開的困頓,仰起頭,終於認真地回望他。安錦南湊近而來,伸手掩住了她的眼睛。
“彆這樣看著本侯……”他喉結艱難地滾了滾。
“如果,你還想好好睡一夜的話……”
眼前黑暗了。豐鈺閉上眼,任男人將她抱在懷中。不知不覺,眼淚無聲滑落而下。
罷了,罷了……
她對自己說。
姑且試一試,將心和信任交與。
便這短暫的柔情,過去十年,她都未曾得到過。
他肯給與,她便安心領受。
至於來日能走到什麼地步,她淚凝住了。
來日,她何敢期冀來日?走一步是一步,日月尚常變,遑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