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平常更不留情。她張口咬住了他肩膀,隔著錦緞衣衫,心想……我如此不堪,他……
他又未脫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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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後的嘉毅侯看不出半點適才在榻上的無賴厚顏。他自顧行至書房一側尋了身新衣換上,回頭瞥一眼身後榻上給弄得可憐兮兮的女人,嘴角帶了抹不易察覺的笑,清了清喉嚨道:“待會兒你去祠堂尋五妹回來,好生勸一勸她。崔寧本侯自是要罰,本侯心裡有數,你無需多言。”
豐鈺賭氣般閉著眼。
適才他還一聲聲的“鈺兒”、“心尖兒”,變著花樣的哄騙,這會子翻臉不認人,又在那自稱“本侯”,一副道貌岸然的德行,和她說什麼“心裡有數”。
她進來時,身邊跟著元嬤嬤和小環兩個,如今卻是一個多時辰不曾出去,傻子也知道發生了什麼……叫她一個當主母的,怎好意思見人……
他倒是好,裝的沒事兒人似的,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豐鈺咬住嘴唇,心裡越想越委屈。
怪自己沒用,給他拿捏得沒法子。
此刻一想適才崔寧和安瀟瀟的事,他若真有心追究,怎可能隻是一劍就放過了崔寧?適才盛怒時尚記得留手未曾傷害崔寧的性命,隻怕過後再罰,也隻是雷聲大雨點小罷了。
那畢竟是他的得力乾將,朝廷四品武官。就是真犯了大錯,也不至於要了性命。戰場上同進退曆過生死的交情,怕隻是氣頭一過,心也就軟了。何況,安瀟瀟並不是被迫的……
想明白這些,豐鈺覺得自己來這一趟簡直多餘!
是了,以嘉毅侯的自大,又有誰能左右他的決定?豐鈺瞬時有種自己是“送上門來給人欺負”的懊惱。
她擁著錦被暗自捶了下榻沿。聽見安錦南似笑非笑的聲音:“本侯命人進來服侍你更衣。”
豐鈺想起自己下場淒慘的裙子,心中惱意又多了一重。新做的裙子,才上身,給這蠻子弄得壞了……
安錦南行至門側,頓了頓步子,“下回你著人備幾套衣裙在此……”
話未說完,豐鈺裹著被子翻身而起,將榻上軟枕朝他拋了過來。
安錦南揚聲大笑,抬手接住了枕頭,在上頭嗅了下,朝豐鈺挑了挑眉頭:“你的味道……”
豐鈺惱得滿臉通紅,拾起地上的鞋,又朝他擲了去。
安錦南奪門而逃,笑聲一路傳至外頭。
廊下,元嬤嬤眉頭展開,給小環遞了個“你瞧這小兩口”的眼色,也不打擾安錦南,待他大步去了,才捧著早叫人備好的巾帕熱水衣裳等物走了進去。
每每下人們進來服侍,都是豐鈺窘得不行的時刻。強裝鎮定梳洗畢,任小環替她換了衣衫,假裝看不見被元嬤嬤卷起的一片淩亂的軟墊和被子,還有夾在裡頭的小衣等物……
元嬤嬤一臉自然的溫笑,在她看來無異於“你不必說,奴婢啥都知道”。而小環羞得不敢抬頭,更有種她做了賊一樣的窘。
豐鈺清了清嗓子,目光遊離地道:“五姑娘可還在祠堂?”
這是句廢話。嘉毅侯下了令,五姑娘自然隻能在祠堂。便是安二太太也不能拂逆安錦南的意思,擅自把人叫走。
小環垂著頭道:“姑娘一直在呢,侯爺未吩咐,不敢放了吃食進去給姑娘,夫人也還沒用幾口,可要先吃些東西?”
豐鈺頭昏腦漲的有些想睡,累得不行,這會子倒沒什麼胃口,強撐著舒了口氣,“不必了,我去瞧瞧五姑娘。”
祠堂設在侯府後園,有單獨的大門可進入。
沿路翠色蒼天,俱是百年古樹,白牆黑瓦的屋宇森嚴幽冷,叫人莫名生了寒意。裡頭一排排無言的牌位,是安家數百年無數英靈的棲處。
安瀟瀟纖細的身子委頓在神牌之下。她跪在擦得鋥亮的青石磚上,微微仰頭,注視著上頭的名牌。
察覺身後輕微的響動,她回過頭來,見是豐鈺獨自進了來,手裡還挽著一隻竹籃,隱約有飯香傳來。
豐鈺以為會看到一個哭哭啼啼的受委屈的小姑娘,見到安瀟瀟臉色平靜麵上並無淚痕,她微微怔了下,才扯開唇角朝她笑笑,努努嘴朝她示意,叫她隨自己去往後頭的廂房。
青布簾子阻隔了外頭濃鬱的香火味道。
豐鈺將手裡的籃子放在炕桌上,朝安瀟瀟招了招手。上頭的蓋布一掀,竟有一壺酒,兩樣小菜。
安瀟瀟眼睛彎成月牙,朝她笑道:“嫂子,你在祠堂喝酒?”
豐鈺抿唇一笑:“我哪裡敢?這不是稍息之處麼?不是在祖宗牌位前,算不得不敬吧?你彆說出去,咱們就沒事兒。”
她目光晶亮地朝安瀟瀟眨了眨眼,這樣子的調皮出格甚少出現在她身上,安瀟瀟怔了下才回過神來,有些啼笑皆非地道:“兄長可知道?萬一露了風聲,他惱了嫂子,豈不是我的罪過?”
豐鈺如今一提及安錦南就覺生氣。
她沉了沉麵孔,取出酒壺斟了兩杯,“不提他吧。瀟瀟,今兒就咱倆,說說話兒?”
安瀟瀟“嗯”了聲,從她手中接過酒杯,與她碰了碰杯,仰頭一口飲儘。
辛辣的酒液入喉,烈得像要撕破喉管,胃裡登時發熱,安瀟瀟歎了一聲,笑道:“是兄長的換骨醪?”
豐鈺點點頭,見安瀟瀟卻蹙了眉,“嫂子,兄長知道麼?這東西乃是禦賜的,一年也才隻得了兩壇。”
豐鈺抿嘴一笑:“你擔心他舍不得,拿我問罪?從前他與你喝過的?”倒是沒想到,安瀟瀟一口就嘗出了是何酒。倒不似她,飲酒都是亂飲,分不出好壞。
安瀟瀟吐了吐舌頭:“從前兄長賞過人,我跟著嘗了兩口。兄長那麼嚇人,我怎敢叫他知道?”
說完,卻見豐鈺含笑望著她。
瞬時,安瀟瀟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垂下頭不言語了。
豐鈺道:“是崔寧嗎?與你喝酒的人”
事已至此,還能瞞住什麼?安瀟瀟索性不遮掩,紅著臉點了點頭。
豐鈺麵色鄭重起來。她抿了抿嘴唇,試圖尋個不太露骨的說辭。
“你和他……進展如何?”
孤身男女在一起喝酒,且是互有好感的一對,就是發生些什麼,也……
安瀟瀟年紀小,崔寧卻是和安錦南差不多……老油條一個,鬼心思多得很。安瀟瀟再聰慧,也難免受心上人蠱惑……
若是已經鑄下大錯,隻怕安錦南真的饒不了崔寧。
畢竟安錦南如此自大,他的妹妹吃了旁人的虧,他麵子往哪裡擱?
另一頭,安錦南麵色沉沉,半點不見適才在書房裡的從容溫笑。氣壓低到了冰點,他沉默地坐在那兒,迫得崔寧頭上滴汗,咚地一聲雙膝跪了下去。
“皆是屬下不對,屬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對不該肖想的人生了妄念,侯爺這一劍,刺得輕了。侯爺若不解氣,立時取了屬下狗命,屬下絕無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