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1 / 2)

之前叫囂著告官和懲治“殺人凶手”的一眾城防侍衛痛哭流涕, 紛紛撲上前來, 喜道:“上天開眼,叫我們淩大人活了過來,可喜可賀啊!可這死罪可免, 活罪難逃, 朱家夫婦對淩校尉動手,還致其重傷, 仗勢欺人至此,定要嚴懲,才顯公正。否則我們這些當兵的在外流血賣命,保家衛國, 卻給人如此作踐,豈不叫人寒心?”

劉旻黑著一張臉, 眼睜睜看著巡防營的人將淩天富抬進了公堂。

“肅靜!公堂之上, 請注意用詞!”

師爺出聲喝止了淩天富的罵罵咧咧, 巡防營的人將擔架放下, 身後一個小卒竟還背著一把椅子, 置於廳正中,將淩天富扶著坐下。

劉旻蹙了蹙眉。

師爺連忙勸道:“大人, 淩校尉頭部受創,傷勢過重, 鑒於其戍衛城門, 於盛城百姓有護佑之功, 不若容他坐著說話?”

這無疑是在給官府找台階下了, 軍中不服地方管教,兩方積怨甚深,這回若非安錦南出麵托付,劉旻根本不會蹚這趟渾水。淩天富十分不情願地欠欠身,“多謝劉大人體恤。”

劉旻淡淡“哼”了一聲,肅容道:“昨夜苦主傷重不醒,無法做供,城防營一眾官爺沒瞧清細節,而朱文二人各執一詞,此案懸而未解,隻能依從當時現有的證據抓人。如今既苦主醒了,且可做供,自當請苦主當庭指證。”

朱子軒雙目赤紅,自文心出言自辯後,他腦子就已經亂成一團,雙腿直打顫,幾乎立定不住。雖說這淩天富沒死,他心裡稍安,可轉念想到自己適才的“大義滅親”“當眾休妻”,隻覺得自己臉皮如被火燒,燙的受不住。

他恨不得尋個地縫鑽進去,或是就此暈死過去,也好過這般煎熬。

可現實不會讓他如願,淩天富陡然朝他看來,殺氣騰騰的臉上帶著恨極惱極的猙獰。

“是他!這個孬種!本校尉按律巡防查驗,他出言不遜,幾番挑釁,本校尉疑他有詐,要求他隨本校尉去衙所核查,他便縱仆行凶,趁本校尉不備,背後偷襲,本校尉一時不察,給他推倒,頭部撞在堅石上,幾乎喪命。此子殺人未遂,強闖城防,擾亂軍務,縱仆傷人,合當數罪並罰,”

他朝劉旻抱了抱拳:“劉大人在上,請替本校尉做主,嚴懲這賊子!”

劉旻看向朱子軒,沉聲道:“如今淩校尉親口指證與你,朱君,您可有話說?”

眼前一方是殺氣騰騰的城防營官兵,一方是威嚴不容侵犯的地方官政,身後是議論洶洶討伐不絕的盛城百姓。身前是手持和離文書,冷眼睨他的妻子……

天旋地轉,眼前發黑,朱子軒膝蓋一軟,撲倒在地上,眼淚順著臉頰不受控製地落下,“我……我……”

“我能證明,確是此人行凶。”那玄容擲地有聲,義憤填膺。

王翀負手而立,嘴角噙著淡笑,冷眼望著朱子軒。

劉旻揮了揮手:“善!此案就此做結,嫌犯朱某,臨城人士,天隆二十四年四月二十三當夜,強闖城防不成,與守城官兵衝突,嚴重擾亂軍務,並致人重傷,更李代桃僵,誣陷無辜婦人頂罪,欺騙政官、藐視公堂,今依律論罪,著其關押一百二十日,賠償湯藥費……”

劉旻頓了頓,瞟了淩天富一眼。便有乖覺的小卒上前來,掏出一張單據。

淩天富道:“醫者言我傷重,將來必留後患,輕則時時頭痛,重則損及神智,將來出不得大力,無法繼續守衛城防,又需時時用藥培著,方能保養無虞。這是單據,大人若不信我一家之言,如今外頭候著有城內二十八家醫館的坐堂先生,均可為淩某作證。若淩某有一字不實,願受責罰!”

人群中炸開一陣議論聲。這可真是長見識了,姓淩的公堂告人,幾乎將城裡所有醫館先生都請了來做供?這陣仗鬨得是不是有些過大?

劉旻麵沉如水,揮手命帶上“人證”。公堂之內,郎中們擠得滿滿當當。齊刷刷跪下做供:“小人可證明,淩大人所言屬實……”

劉旻抹了把臉,身上官服給浸得透濕,這些年他審理過無數案子,都不曾如此心累。

硬著頭皮將單據上的數目念了出來,“賠償湯藥費及因傷而致之俸祿損失……三……三萬七千四百一十三兩九錢……”

滿場嘩然。

這是多大的代價啊!尋常百姓一家五口一年花用也不過二十多兩銀子,這湯藥費加上賠損失的,得需三萬多兩?

朱子軒臉一白,仰著頭道:“這……這我如何擔負……”人又沒死,不過受了點傷……

“朱子軒,本官的宣判,你可有異議?”

“我……我……”朱子軒本想再喊幾句冤枉,人群中不知是誰帶頭,朝他丟了塊石頭,正正打在他脊梁骨上,疼得他一縮。

人群中有人激憤地道:“坐牢賠錢,太便宜他了!這等忘恩負義的小人!強逼發妻替他頂罪,還亟不可待地想與妻房劃清界限撇清自己,這種人不死,天理難容!”

“不錯!這等狼心狗肺之輩,活著也會繼續禍害人的!連枕邊人尚得他如此對待,可見品行如何。細審一審,說不準身上還背了旁的惡事,大人,莫放過他啊!”

“正是,不能放過!區區幾萬兩錢,對這種豪紳算得了什麼?說不準一回頭,就又要哄著旁人用自己嫁妝替他出了這筆償金呢!文氏,你可得把自己嫁妝護好了!彆給這等小人鑽了空子!”

你一言我一語,場麵亂極。朱子軒耳中嗡鳴一片,看著文心緩緩起身,朝他靠近過來。

她嘴角勾了抹笑,冷冷地道:“朱子軒,從今兒起,咱們沒瓜葛了。”

朱子軒喉嚨乾痛,張開嘴想說點什麼,胸腔裡氣血翻湧,卻發不出半點聲息。

“這幾年光陰,我隻當喂了狗。盛城,你最好再彆來了,你瞧瞧你如今的名聲,你朱家的名聲……嘖嘖,真惜,都給你毀了呢……”

她淡淡笑著,眼中卻是淚花點點。

天知道她為了這一天,忍了有多久。終於得了自由,卻始終不及想象中那般痛快。餘生,她就得獨個兒過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