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兩個月裡, 傅邊洲時不時會收到蘇然的消息,有時候是一張風景照,有時候是當地的美食美景,很少會有人像, 也很少會有配文。
也許是在路上, 沒有信號, 也許是著急趕路, 蘇然的消息回複得並不及時, 多是傅邊洲發完消息幾個小時候, 有時候甚至是一兩天後, 傅邊洲才能收到蘇然的回複。
蘇然這一路騎行,沒有做任何遮擋,一路向前。他這一路,惹得眾人紛紛回頭觀望, 他騎行的身影被無數粉絲拍下,上傳社交媒體。
傅邊洲點開一組蘇然的偷拍照, 是他想象中蘇然的樣子, 蘇然仰頭灌著一瓶水,目不斜視, 有風在他身上留下痕跡,自由且無拘。
傅邊洲的指尖摩挲過屏幕裡蘇然的臉。
傅邊洲一向是個掌控欲很強的人,但卻從未想過要出手改造蘇然。
大概他喜歡的,也包括蘇然身上的這股勁兒。
某天,傅邊洲收到了一個從藏區寄來的一個包裹,大概是一路顛沛,包裹上布滿灰塵,臟兮兮的。傅家有專門負責拆卸包裹的傭人, 這個包裹原本是不會經過傅邊洲手的。
但就是那天,那麼巧合,傅邊洲回家時,無意間向著包裹收納櫃一瞥,瞥見了來自藏區的包裹,他抽手取出那包裹。
傅粥粥圍了上來,蹲在茶幾旁,好奇詢問,“這是什麼啊?”
“蘇然寄來的。”傅邊洲用著剪刀拆快遞,快遞袋上的灰塵不免沾染到他手上。
哇哦!一聽到是蘇然寄來的東西,傅粥粥第一個打起精神。
快遞拆開,是兩條紅色手鏈,圈口一大一小,明顯是一個成人款,一個兒童款。除了兩條紅手鏈外,還有一張明信片,明信片的正麵是一個宗.教感很強的寺廟,像是布達拉宮,傅邊洲翻到明信片背麵。
上麵有一排字,是蘇然的筆跡、
x年x月x日,xx宮。
此時此刻,我身旁有一處指示牌,上麵寫著,我在xx地方很想你,很多人在拍照打卡。
我一向覺得,花時間去想念一個人,是件非常無趣且無聊的事。
如果非要把想念這件事變得有趣且有意思,我想,應該在“我想你”後麵加上一句,我想你健康平安順遂。
落款是蘇然的名字。
蘇然的字體遒勁有力,筆鋒瀟灑,筆尾上揚。
和他這個人一樣。
巴掌大的明信片上,被蘇然洋洋灑灑的這幾句話,完完全全占據。
短短幾句話,傅邊洲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
傅粥粥探過頭,好奇詢問,“什麼呀什麼?”
傅邊洲將明信片倒扣在桌上,拿過小朋友的手鏈,按著傅粥粥的手,幫傅粥粥把手鏈帶上。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帶。”傅粥粥一臉的嫌棄,隻有妹妹才戴手鏈呢,沒有男生戴手鏈的道理。
傅邊洲淡淡,“蘇然給你的,戴不戴?”
“戴!那必須戴!”傅粥粥是個牆頭草,風向轉變的快得很,這會兒非要把手伸出去,讓傅邊洲給他戴紅手鏈。
在手鏈的抽繩處,掛著一隻小鈴鐺,伴隨著傅邊洲的動作,小金鈴鐺跟著輕輕搖動著,發出著清脆的響聲。
第二天,在金太陽幼兒園裡,傅粥粥晃著手上的紅手鏈,故作無意地在舉手投足間,露出他的紅手鏈,又故作驚訝,“啊呀,這是什麼?”
引得不少小朋友們前來圍觀。
有小男生嗤道,“手鏈都是女生戴的,哪有男生戴這玩意的?”
傅粥粥倒也不急,冷哼一聲,“你知道這是誰給我求的嗎,你就胡說。”
“是誰?”小朋友們好奇起來。
傅粥粥驕傲挺胸,“是我家蘇然給我求的!”
此話一出,剛才還吵鬨的幼兒園裡,瞬間安靜下來。大家誰不知道蘇然啊,那個在節目裡無所不能的國民老公蘇然,和開了掛一般,能處理好身邊的一切事宜,是無數小朋友心中的偶像。
“讓我摸摸,讓我摸摸!”小朋友們和瘋了一樣地奔向傅粥粥,其中就數之前譏諷傅粥粥的小男生,跑得最快。
這一切事宜,騎行的蘇然並不知情。
直到天後的某個清晨,蘇然騎行到一處小鎮上,他開了間賓館,衝了個澡。洗漱完成後,蘇然掏出手機,刷了刷新聞,在他這一路上,很多地方都沒有信號。
一般遇到有信號的地方,他方才能打開手機,看看新聞,回回消息。
一條訂閱相關的新聞彈出來,是關於傅邊洲的。
蘇然一邊擦著頭發,一邊看著新聞,是傅氏集團和某公司達成戰略合作協議,傅邊洲作為公司高層出席簽約儀式,他和合作方握手的畫麵,被媒體拍下,掛在新聞頭條。
蘇然不太了解那些戰略合作的意義,他直接點開了下麵的照片,眸光一閃,像是看到了什麼,在傅邊洲的襯衣袖口處,似乎露出了一點紅。
蘇然放大照片,確定是條紅繩邊。
西裝襯衣,正式場合,在價值百萬的手表上,垂下了半條廉價幼稚的紅繩,怎麼看怎麼不合時宜。
擦頭發的手變得很快了些,笑意掛在臉上,蘇然靠牆,半濕不乾的頭發垂在他眼前,蘇然的指尖敲擊屏幕,向傅邊洲發去一條消息。
-今晚視頻麼?
那邊很快回了消息。
-幾點。
蘇然敲著鍵盤:你定。
在蘇然的計劃裡,今夜仍需騎行一百多公裡,到達下一處站點再休息。不過不確定下一個站點是否有信號,蘇然罕見地更改了騎行計劃,這是他在這一路上,第一次更改計劃。
蘇然離開了酒店,在確保信號能收到的範圍之內,隻向前騎行了幾十公裡,在一處草原上,他紮下了帳篷。
視頻接通的時間是在晚上,蘇然在帳篷裡,傅邊洲剛到家。
讓蘇然沒想到的是,傅邊洲沒在傅家,居然在他所租的那間房子裡。傅邊洲坐在臥室的桌前,桌上擺著一遝文件,文件點著一盞昏黃台燈,房間麵積有限,辦公桌後就是床,條件相當有限。
老舊的出租房裡,感覺也沒有添置什麼家具,甚至連床單,都是蘇然之前挑選的最直男最簡約款的格紋床單。
但就是莫名覺得家裡多了股人味兒,帶著讓人放心且放鬆的氛圍。
蘇然靠近鏡頭,沒見到傅粥粥,“傅粥粥呢?”
“睡了。”傅邊洲放下筆和正忙著的工作。
透過手機屏幕,他觀察著蘇然目前所處的環境。在帳篷裡,專業的帳篷內壁裡塗著一層保溫材料,在鏡頭下泛著銀色的光。
鏡頭那邊有呼呼的聲音傳來,應該是帳篷外,此刻正在刮風。
網上都說,去藏區騎行一圈回來的人,不管防曬保護做得如何到位,等到騎行一半時,都會被曬得一身黑,像是塊炭。
不過蘇然卻是例外,他一路上什麼防護措施都沒做,膚色卻未變分毫。他原本就比彆人白一點,此刻,在帳篷裡的太陽能探照燈下,似乎比走之前更白了一些。
微微敞開的衣領下,隱約可見,他紋在鎖骨一處的紋身。
幾個月過去,紋身結痂又脫落,而紋在上麵的港灣和海浪,卻也愈發清晰。
蘇然問,“他在那兒睡的?”
“隔壁臥室。”傅邊洲答,又補充,“不是他自己選的臥室麼?”
傅邊洲這句補充,聽得蘇然有些想發笑。多大人了,還記仇。無非是之前,他剛租了房子時,讓傅邊洲和傅粥粥來幫他搬家,當時他讓傅粥粥先去選了臥室,沒有讓傅邊洲選臥室。
傅邊洲就記仇到現在。
蘇然有時候會覺得,傅邊洲是個很好玩的人,外表和內裡,完全不是一種人。蘇然說,“讓我看看他。”
“真要看?”傅邊洲問。
蘇然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問,點頭,“嗯。”
傅邊洲一手舉著手機,另一手揉揉太陽穴。他沒有起身往對麵房間走去,隻是唇邊掛著無奈的笑意,“不去看他,行不行?”
蘇然:?
“知道為什麼我要先讓他去睡覺麼?”
蘇然歪頭。不懂。
傅邊洲聲音沉下去,“他要是醒著,我這會兒能和你說上話麼?”
蘇然想象了下,確實,就傅粥粥那咋咋呼呼的性子。要是讓傅粥粥抓到手機,和他視頻,傅粥粥估計能抓著手機不鬆手,巴拉巴拉像個機關槍一樣說一堆。
要是這會傅邊洲在舉著手機去看傅粥粥,說不準就會把傅粥粥吵醒。要是讓傅粥粥發現,是在蘇然說話,那傅粥粥必須瞬間清醒,和蘇然連說天俺也。
傅邊洲穿著睡衣,右手手腕上掛著蘇然請來的紅繩。一些封建迷信,蘇然和傅邊洲這倆人都唯物主義的不行,壓根不信這玩意,不過卻仍戴在手上。
傅邊洲,“想和你說會兒話。”
蘇然躺下,舉著手機,想笑卻咬著牙,沒有笑出來,“你說。”
斷斷續續聊了快一兩個小時,蘇然的騎行計劃目前進行了一大半,還剩最後千兒八百裡的路途,預計半周抵達終點。抵達終點後,再玩一段時間,隨後啟程回到京北城。
快的話,一個半月後,就能回來。
蘇然向來條理清晰,算的很是精確。
傅邊洲拿筆。將這個時間,記在一旁的本上,又在時間上畫了個圈。
掛掉電話時,可能是有風吹進帳篷裡,睡在睡袋裡的蘇然,倏地覺得有些冷。
他想,可能是秋天到了,從京北離開到現在,一個月了,秋天了。
時間真的不經數。
-
第二天,一大清早,帳篷傳來說話的聲音。
蘇然探頭去看,發現是草原上的一個小女孩,小女孩穿著傳統的民族服飾,紮著兩個小揪揪,一張小臉像是蘋果,因為氣候原因,臉上有兩坨高原紅。
小丫頭看他拉開了帳篷,笑眯眯地將手上的碗遞給他,碗裡瑩白一片,像是什麼乳製品。
蘇然問,“這是什麼?”
小丫頭操著蹩腳的漢語,指指自己身後的人,“這是羊奶,爸爸媽媽,給你的。”
蘇然往小丫頭身後瞥去,就見一對中年夫妻,兩人騎在馬上,身前圍著一堆羊。兩人一邊牧羊,一邊衝著蘇然樸實的笑,手上比劃著,“給你的,給你的,可以喝的。”
這大概是熱情的藏族同胞,歡迎遠方來客的儀式。
蘇然衝倆夫妻點點頭,他從小姑娘手上接過那碗山羊奶,羊奶有點膻,蘇然喝不太慣,不過他仍一飲而儘,把碗還給小丫頭,“謝謝。”
小丫頭拿了碗要走,蘇然叫住她。蘇然將自己手上的紅繩取下,那是他之前在某處宮殿前求來的祈福繩。他拉住小姑娘的手腕,垂眸,將繩子帶在小姑娘手上,輕輕拉動抽繩,微微綁緊,“送你了。”
拿到回禮的小丫頭很是興奮,和蘇然告彆後,她高舉著手腕,說著蘇然聽不懂的藏語,蹦蹦跳跳地向父母跑去,騎上她的小馬駒,快樂得沒邊兒看。
倆夫妻衝著蘇然笑,雙手合十,比了個藏族的禮節。
蘇然衝著他們微微頷首。
一個小插曲很快過去,一家口再次踏上牧羊的征程,一家口圍在一起,背影看上去和諧且溫馨。
蘇然盯著人背影看了一會兒,斂眸,拿起洗漱用品,去附近洗漱,洗完回來,收拾好行囊,卷起帳篷,綁在車上。
蘇然跨上摩托,掃了眼隨身的地圖,繼而向著前方目的地駛去。
行駛出了不到五百米,摩托突然轉彎,改變行程,向著與目的地相反的方向騎去。
輪胎摩擦在地上,卷起一陣灰塵。
-
個周零四天。
傅邊洲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再次見到蘇然。
上次他記錄在筆記本上的,關於蘇然回來的日期,是整整六個周後,沒想到蘇然會提前這麼早回來。
提前了兩個周零天。
傅邊洲見到蘇然時,當時傅邊洲正和某個項目方談完合作,對方高層邀請傅邊洲一起共進午餐。對方負責人是個很漂亮的女人,一頭波浪的卷發,配合上紅唇和職業套裝,看起來既精明又乾練。
兩人邊走,女人邊同傅邊洲商議著什麼。這是個很有想法的女人,傅邊洲側耳聽著,偶爾點頭以示回應,他對外話少,很少會發表意見。
傅邊洲攜帶助理,和女人剛一踏出公司們,第一眼看到停在公司門口的熟悉摩托,和靠在摩托車上的蘇然。
大概是來得太過匆忙,蘇然摩托車上的行李都還未收拾,蘇然是和摩托車一起來的。
明顯是蘇然提前結束了行程,快馬加鞭地回來了,而且蘇然剛一到京北城,第一時間就快來找傅邊洲。
陽光灑在蘇然身上,傅邊洲似乎聞到了來自藏區草原的味道。
“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顧不上女人還在說話,傅邊洲大步走到蘇然身邊。
蘇然沒接話,他用眼神點點被晾在一邊的女人,示意傅邊洲先去忙工作。
傅邊洲以為他是誤會了什麼,“合作夥伴...”
“我知道。”蘇然壓根沒往彆的方向想,隻要見到傅邊洲,於他而言就夠了,晝夜辛苦地騎行,也就不算什麼了。他跨上車,“我先走了,你去忙。”
傅邊洲現在怎麼可能讓蘇然走,他當即拽住了蘇然胳膊。
一旁的女士,多少知道些蘇然的八卦新聞。她笑著撩撩耳邊頭發,“我不介意和蘇先生一起吃午餐,能和國民老公一起共進午餐,說出去,也夠我吹很久。”
“不了,我還有點事。”蘇然衝女人點頭,以示回應,他不喜歡社交,不想參與到這種場合去,待著不自在。
傅邊洲仍然攥著他的手,傅邊洲想讓助理帶他去赴那女士的午餐約,他這會兒隻想和蘇然吃飯。這麼做,是不合禮數,但他現在就想這麼做,就想任性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