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她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易思月想著自己才從製衣廠收到的兩筆圖樣的買斷錢,登時心疼不已,兩百啊,兩百,這可是她來這裡兩個月,第一次拿到的這麼多錢,全送出去,心有點痛啊。
“這些孩子們,很可愛吧。”易思月回頭,就看到一頭白發的院長站在了自己身旁。
“是啊,喬院長,您是不是在這乾了很久?”易思月好奇道。
喬院長點頭,和藹的笑了:“很久了,那時候還是民國,我家裡窮得叮當響,連喝天的冷水,都飽不了肚子,我餓得頭暈眼花,隻能跑到這邊來討飯,當時,這福利院還是個教堂呢,裡麵的神父動不動就會發藥發飯。”
“那時我們都笑他傻,可沒想到,我餓得快死時,就隻想到了他,到這邊後,我第一次嘗到了飽的滋味,後來,幾經輾轉,我又來到了這個教堂,神父已經不在,裡麵住的都是老弱病殘,那一刻我突然不想走了,於是便跟組織打報告,說要留下來照顧她們,這一留就是十年,曾經的孩子們都長大了,我也老囉。”
說到這,她釋然一笑,眼角眉梢都是高興,很明顯,老人家非常熱愛自己現在的這份工作。
“您,很了不起。”能十年如一日的乾一項工作,並把它作為終身奮鬥的目標,在後世,也是讓人敬仰的存在。
喬永紅搖搖頭:“老咯,老咯,馬上就要乾不動了。”
說到這,她頓了頓:“有沒有興趣到我們這來乾,我看你挺適合的。”
易思月一驚,適合?她哪裡適合了?她不覺得自己對孩子很有愛心啊?
喬永紅看她滿臉的驚恐,登時哈哈大笑:“逗你的呢。”
易思月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她便指著窗戶外的孩子介紹起來。
“那個男孩,叫平安,他今年五歲了,是我去年在梧桐街撿來的,當時,他渾身都是血條檁子,沒一塊好肉,問他家在哪,他也不說,沒辦法,隻能送他去醫院,後來才知道,這孩子父母都因為意外去世,叔叔嬸嬸占了他家的房子,還把他當奴隸使喚,動不動就打罵,我遇到他的那天,因為他一個衣服扣子沒縫好,便被打得半死。”
“我氣得不行,但他有家人,隻能讓他回去,誰知他沒過兩天又自己找來了,送回去又找來,送回去又找來,我隻能讓他留下,如今住了快一年,還是不愛說話,唉,這殺千刀的畜生,這麼對一個孩子,早晚遭報應。”
“還有那個女孩,叫美麗,是我年前,在碧湖撿的,當時她正被裝籃子裡在湖裡漂呢,找了半條街都沒人承認是自家孩子,隻能留在福利院,現在歲了,是不是很漂亮?叫美麗實至名歸吧,等以後她長大了,出息了,她爸媽看到這麼優秀的孩子被拋棄,是不是會後悔?哈哈。”
“還有那個孩子,叫是我們這最大的,今年十六了,平時都是她幫著我照顧孩子們,溫柔又細心,孩子們都喜歡她,我打算把她留下來,你說咋樣?”
“對了,還有那兩個,叫安國,安民,兩個是親兄弟,可惜命不好,出生沒多久,父親去世,母親改嫁,爺奶都不願意養,其它親戚也嫌棄他們是拖油瓶,從來不管,他們倆就在街上混飯吃,這裡混混,那裡混混,養了一身的壞習慣,我看著不行,就硬把他們帶這裡來了,不過還是差了點,唉,也不知道這倆孩子以後咋辦?”
易思月被灌了一腦袋的身份信息,心中既無奈又心疼,她看出來了,院長剛才不是開玩笑,而是真想讓她過來。為什麼呢?
雖好奇,但她也沒追問,因為她怕問下去,院長還真點頭,到時她拒絕不好,真要讓她來她也騰不出手。
現在這樣含糊著也挺好,不過,不能在這親自照顧孩子,也可以在彆的地方幫忙,以後多來看看他們吧,易思月聽著外麵清脆的歡聲笑語,暗暗道。
不過,現在也能幫上忙,易思月閉著眼睛,忍著心疼,硬生生將還沒捂熱的兩百塊欸掏了出來,遞給了喬永紅:“喬院長,我也沒彆的,最近掙了點錢,您都拿去,給孩子們買點糖,做兩件新衣服啥的,也算我的心意了。”
喬永紅眼珠子都不會轉了:“兩,兩百?”她也算見多識廣了,可從福利院改名起,除了早些年那些想要討好政府的紅色資本家,還沒見那個人單獨拿出這麼多錢來的。
一直待旁邊的呂素芳也匪夷所思:“易同誌,兩百?兩百呢?你要不要再考慮下?”
不是兩分,兩毛,也不是兩塊,二十塊,是兩百,兩百,讓他們家來存,不吃不喝也得四年啊,這錢省著點用,都能娶個媳婦,嫁個女兒了,就這麼送出去,心不痛嗎?
痛,怎麼不痛?易思月都快痛死了,可錢沒了還能再掙,但對於那些孩子來說,這兩百不僅能改善他們最近一段時間的生活,還能多件衣服,比在她手裡用處大多了。
所以,易思月咬著牙直接將錢塞進了喬院長懷裡:“給,您拿去用吧。”
說著馬上轉身,她怕自家再看下去,就不想放棄了:“對了,您是不是還需要票,要不要我?”
“不用,不用,福利院有專屬的采購通道,有些不需要票,這個你就彆擔心了,不過,你待會兒能留下來,幫孩子打飯嗎?”
易思月搖頭,“正好,也看看這錢,我們咋用的?”這個可以有,她也想看看自己的兩百是怎麼化為烏有的,唉!
安國覺得今天的福利院很不對勁,比如那個之前為了讓他進來,各種圍追堵截,哀求哭繞,待他進來後,每天都要花兩個小時對他進行嘀咕的老院長居然到點了沒過來。
還有那個平時每天做飯就像上墳,打飯就像要他老命的老關頭居然笑了,笑了,難道太陽是從東邊落下了嗎?
等到吃飯時,他終於明白,老關頭為啥笑得那麼開心了,因為今天中午的菜全是肉,青豆炒肉,竹筍炒肉,還有紅燒肉,外加一人一個雞腿,一顆水果糖,這簡直比過年還豐盛。
安國看傻了,他弟弟更是端到飯後就沒抬起過頭。不過,這麼吃,後半年不過日子了,他望著遠處的老院長,神色莫名。
“哥,你愣著乾啥,快吃啊,晚了就冷了,不好吃了。”
“嗯,馬上。”安國點頭。
安民聞言滿臉幸福道:“這紅燒肉,可真好吃,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肉。”
他一說完,正埋頭苦吃的孩子們連連點頭。
“還有雞腿,好香,好好吃。”
“沒錯,像我媽以前給我做的。”
“還有糖呢,得留著,等過年時候再吃。”
“笨蛋,留到過年它就壞了。”
易思月望著這些笑靨如花的孩子們身心都縈繞著幸福,消化了一會兒,菜確定以及肯定,以後要常來。
謝絕了喬院長要把錦旗送家裡,要通報誇獎她的好意,易思月謝過帶她來的呂素芳,約定一個星期後取衣服,她才調頭回顧家。
誰知剛進市委大院,就聽到一股熟悉的聲音:“沒辦法,誰讓人家現在不接私活了呢,再要她做,貴點是應該的,而且人家衣服做得漂亮啊。”
“可這也太貴了啊,一塊錢一套,都趕得上做套新的了。”
“這樣,小方,你能不能幫我們找易同誌說說,讓她說服呂同誌降降價格,我們改的人這麼多,她們賺得也不少啊!”
“等我想想。”這話出來,那邊才安靜了一會兒,結果不到兩分鐘,易思月又聽到方珍珍疑惑道:“明明之前呂同誌改件衣服兩毛一套,怎麼經過我大嫂的手,就飆升到一塊了呢?我實在是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