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帶他們到私庫門前,便靜靜往後退開,李畢一刀劈開庫鎖,推門而入。
嘉王逃的匆忙,隻來得及帶走王庫中的少量寶貝,此刻王庫中支架散亂,不少珍貴的瓷器畫卷掉了一地,金銀璀璨的光華耀眼。
魏元衡掃視一圈,眉眼驟然冷肅。
如果嘉王那麼不開眼,把靈珠帶走了...那他就算追殺到天涯海角去,也要把東西奪回來!
“搜!搜靈珠。”他冷聲道:“再派兩隊人去國庫和嘉王寢殿,一寸寸的翻,給我把嘉國靈珠翻出來!”
女子聽到魏元衡的話,有些恍然。
原來是為靈珠而來。
她看著眾人翻箱倒櫃,又看著那眉頭緊皺的雍王,大著膽子上前一步:“雍王殿下,民女鬥膽,民女曾見過那靈珠,雖然光華璀璨,卻沒有傳言中那般神效,您若是要它治病救命,倒不如翻翻王庫裡的珍貴藥材,嘉王曾意外得來一根八百年份的人參珍藏於此,已成人形、藥效如神。”
魏元衡聞言,冷冷看來一眼。
他的目光冷肅如冰,帶著腥風血雨走過來的殺意,女子渾身一寒,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莽撞。
隻有在對方有興趣的情況下,突出的表現自己才會得到好感與重用,而如果對方根本沒有...那隻會覺得呱噪和厭煩。
她撲通一聲跪下,深深低著頭,心頭如鼓點急震,手心儘是冷汗。
“王爺。”
就在這時,李畢捧著一個小盒子走過來,恭敬道:“您看是這個嗎?”
魏元衡掀開蓋子,裡麵是一顆鴿子蛋大小瑩潤光潔的珠子,通體如冰雪般潔白,比上好的珍珠更剔透澄澈,拿起來時,仿佛能看見裡麵的水色流淌。
魏元衡拿起珠子,入手溫涼舒適,如握著一汪純淨的泉水。
魏元衡在殷宸身上曾感受過真正的靈氣,這珠子上也絲絲縷縷往外溢著一樣的氣息,使人心境平和、神清氣爽。
魏元衡把玩著靈珠,想著殷宸看見它,一定會很喜歡。
她安分不下來,到處亂跑,這靈珠給她拿著肯定會丟了,得用什麼東西拴在她身上。
圈一條項鏈,做一個戒指?
不,都不好,她變成雪狐時,甩著甩著便該沒了。
魏元衡手一頓,心裡突然有了個想法。
做一頂小王冠吧,戴在腦袋上,跑到哪裡都鮮明的很。
無論是變成雪狐,還是變成姑娘,看見她的所有人都會知道,她是屬於他的。
魏元衡想著漂漂亮亮的小雪狐,睜著黑黝黝的大眼睛,戴著小王冠窩在他懷裡露出白軟小肚子要揉揉的樣子,就覺得心軟的不行。
女子震驚的看著剛才還一身冷硬的雍王,看著那靈珠的眼神漸漸溫柔,淺淡的笑意從他眉眼間止不住的溢出來,任何人看了,都會知道這是沉浸於愛河的眼神。
她愣愣的看著他,反應過來忙低下頭去,心裡卻滋味難明。
原來已經有了心愛的女人啊...
天下都說雍王薄情寡欲、不近女色,齊國國君當年有意以最心愛最美麗的女兒和親,以結兩國之好,雍王毫不猶豫就拒絕,半點沒有顧惜齊國國主的顏麵,這些年來,身邊無妻無妾、亦無半分風月傳聞。
一個男人,他出身尊貴,權勢滔天,俊美不凡,身邊又連個妾室紅顏都沒有,天下哪個女人不想嫁給這樣的男人呢?便是嫁不成,能留在他身邊做個紅顏知己也好啊……
她不能說自己心裡沒有點想法,但是男人這樣的態度,卻讓她徹底冷了心思。
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女人,才能得到他的心...
她餘光瞥見魏元衡那雙銀鐵色的鎧靴邁出王庫,李畢走過來問她:“你叫什麼名字,願不願意跟我們走?”
期待的這句話終於來了,女子沉下心,毫不猶豫道:“我叫林歌,我願意!”
“好,從今以後,你就是大周雍王麾下的人了。”李畢道:“你先跟我來,嘉王宮中諸多俗事需要你給建議,等回了大周之後,再給你安排真正的職位。”
“是。”
林歌跟著李畢走出王庫,一路走到正殿前,遙遙就看見魏元衡站在那裡。
他眉目冷沉深邃如刀削斧刻,鷹隼一樣的眸子定定望著宮城甬道的方向,那裡,有一隊輕騎正快馬加鞭而來。
“該是王後的車架到了。”
李畢喃喃著,忍不住搖了搖頭。
妖靈是他所尊敬的,雍王更是他忠心追隨的,但偏偏,王卻冒天下之大不韙,愛上妖靈、要封妖靈為後。
人妖之戀,還是人間帝王與妖靈的愛情,他真的不知道,於周國於雍王,究竟是福是禍...
林歌聽見“王後”兩個字,心中一動。
周王的王後、也就是雍王的生母早逝,嘉國如今是沒有王後的。
李畢尊稱的王後,隻能是指雍王的王妃,也就是周國有實無名的、但如果雍王想便隨時可以名正言順的王後。
但是,雍王不是沒有妻子麼?
這個人,便是那個讓他露出那樣溫柔笑容的女人麼?
她下意識看過去,抱著自己也說不明白的心態。
她有些希望那不是個多出眾的女人,但她又希望,她能看見一張美若天仙的臉。
總覺得,隻有絕代風華的女人,才配得上那個絕代男人一心一意的愛意。
輕騎越過重重宮門,來到正殿白玉石階前。
沒看見跟在後麵的馬車,魏元衡微微失望,卻並未多想。
他之前囑咐過了,如果望安城中雜亂,便讓他們先在周圍找個安全的地方安置她,等他處理完手頭的雜事,親自去接。
不過他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耐性,恐怕等不到幾日後,他今天便瘋了似的想看見她。
那夜之後,軍情緊急,他連個麵都沒露就離開了,她初次承歡、一夜醒來,什麼溫柔小意都沒有反而得獨守空房,不定心裡有多委屈生氣呢。
他想她了,今天好好哄哄她,她總不舍得把他關在門外吧...
魏元衡漫無目的的想著,唇角微微勾起,甚至忍不住往下走了幾步,隨口問道:“安置在哪兒了?她有沒有不高興?這幾日趕路累著了嗎?”
麵對他的問話,眾人嘭的沉默著跪下。
場麵一時寂靜。
魏元衡唇角的笑意一寸寸冷凝。
女親衛低著頭抬起手,雙手舉著一張薄薄的信紙。
魏元衡接過來,正麵是他留下的字跡,翻過麵來,就是女人清雅柔軟的字體。
“末將無能,王後在我等麵前化為虛影消失,近百暗衛,沒有一個看清她離開的方向。”女親衛咬著牙:“王後讓我等傳達,王後一定會回來的,隻請王爺等待些時日。”
魏元衡看著信紙上的字。
她說她愛他,她說她舍不得他,她說她必須要離開,將來一定會回來。
她說了這麼多,卻沒有一字解釋。
沒有,一字解釋...
他定定看了半響,每一個字都仔細看過三遍,然後緩緩把信紙握在手中,手掌用力,薄薄的紙瞬息化為湮粉。
他抬起頭,神情一片漠然。
他就像一個笑話。
他就是一個笑話。
他想著十裡紅妝,想著摘星雪樓,想著打下天下作為迎娶她的聘禮,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刨出來給她,讓她知道他有多麼愛她。
可她卻就這麼走了,麵都不見一下,就留下這短短幾句,沒有一點解釋,便消失了。
明明之前還那麼乖的在他懷裡撒嬌,明明說著溺死人的甜言蜜語,明明那一夜摟著他的脖子纏著他,愛嬌的怎麼都不放開。
她把他當什麼?!
一個用來縱情的工具?一個有些意思的玩具?
上一次她在他麵前轉身走向雪原,他等了她八年,這一次她輕飄飄一句“等她”,他又要等多少無望的歲月!
她怎麼敢,她怎麼敢!她怎麼敢玩弄他!玩弄一個君王不顧一切赤誠無比捧上的真心?!
他慢慢轉過身,一步步走到玉階之頂,遙望而下,是奢靡磅礴的嘉國王宮,是恢弘雄偉的王都望安,是大好河山,是江山錦繡。
他為什麼要為了那樣一個無心無情、滿嘴謊言的女人,看不見這一切!
他的目光,一點點褪去所有的溫情,冰霜般的冷肅和漠然覆蓋了所有情緒,取而代之的,是屬於大周攝政王的,野望、權謀、鐵血、狠辣與...絕情!
“既然走了,就永遠彆再回來了。”他淡淡的說著,低沉的聲線裡是被壓抑的火山般的暴虐和瘋狂。
那樣虛偽的愛,那樣虛偽的等待,那樣虛偽的女人。
這輩子,千萬彆出現在他麵前,千萬彆讓他找到她。
否則,他會讓她知道,欺騙他、背叛他、往他心口狠狠捅刀的人,需要付出多麼慘烈的代價!
“王爺。”又有斥候快馬來報:“齊軍已至萬坡,距望安城不過三十裡。”
魏元衡仰起頭,閉了閉眼,大步走下玉階,戰甲後飄揚的猩紅披風錚烈如血
“走。”他道:“本王要讓踏進這裡的齊軍,有來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