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宸瞪大眼睛。
她看著霍風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都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丟了一段記憶。
明明他們才剛見麵, 不對,明明他都應該看不見她,怎麼他一開口就跟老夫老妻的那麼熟稔。
他之前見過她?
殷宸突然有一個不敢置信的想法。
難道他想起什麼來了?!
殷宸坐不住了, 眼看著霍風又扭過頭去專心致誌地洗劍,活像擦劍是個多麼需要仔細的大事兒,即使是在洗她自己她也顧不得了。
她撲過去,撲到他後背上一把摟住他脖子, 在他耳邊大聲說:“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你是不是認識我, 你快說啊你想起什麼啦!”
霍風本就蹲在那兒,重心前傾,被她這小狼狗似的架勢一撲, 重心不穩一個踉蹌, 他壓著靴底用力一頂才卸了力,一隻手卻下意識往後伸扶住她的腰怕她摔下來。
小姑娘勾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氣勢洶洶的吼, 但是霍風卻一下就聽出裡麵隱約忐忑緊張的意味。
他有些無奈,心裡又發軟。
殷宸緊緊盯著霍風等著他的答案,按理說天劫之中他都不會有記憶的,如果他有了記憶,那就說明哪裡出了問題,而一出問題就意味著這個位麵的發展會變得更複雜, 天劫馬上就要結束,她現在最怕的就是出岔子,她就想安安穩穩把這個位麵度過去, 把他平安帶出來。
她一邊心裡擔心,一邊卻又忍不住盼著他能記起她,整個人內心很是複雜,隻能咬著嘴唇揪著他耳朵凶巴巴地催促:“你說啊,你得給我說明白。”
這時,她就看見霍風又歎了口氣,他側過臉,短發碰到她臉頰有點紮人,他無奈的眼神讓殷宸覺得自己就像個纏著家長要糖吃的小屁孩。
“不能說。”他漆黑的眼睛看著她,聲音低低的,像是誘哄:“你知道我認識你就行了。”
“為什麼不能說。”殷宸這急脾氣受不了:“你怎麼能說話隻說一半,你吊人胃口。”
霍風不吭聲了,安撫似的貼了貼她的臉頰,殷宸不高興地推開:“你乾嘛,彆一副有的沒的,我和你熟嗎?!”
霍風輕笑一下:“你是我的劍。”
“我不是。”殷宸臭屁說:“就暫時借你用用而已,你以為你誰啊,我可是國寶,得擺在那個什麼博物館裡做鎮館之寶的。”
霍風又笑了。
他容貌清俊英挺,看著年輕,冷冷淡淡的,身上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沉穩平靜的氣質,動手時冷酷狠絕得像一把劍,但是這麼笑起來,溫溫和和的眉眼舒展開,那股子舒緩寵溺的味道看得人挪不開眼。
殷宸就沒挪開眼。
她呆呆看著他,悄悄吞了一下口水。
霍風注意到,問她:“你餓了嗎?”
說著他就把旁邊的軍用背包拉過來,翻出來一袋子壓縮餅乾給她:“先湊合吃一點,出去再說。”
居然問劍餓不餓,他霍風絕對是獨一份。
殷宸是可以吃東西的,而且吃人間的食物對她也算是陽氣的一種補充,憋了幾個月就算是壓縮餅乾其實她也饞死了,但是看著霍風空了大半的背包,她搖頭:“我不餓,劍靈才不吃東西。”
霍風仍然拿著那餅乾,靜靜看著她,一點都不凶,但是那種通透的目光卻像是看穿了一切,讓殷宸莫名心裡發虛。
這個位麵的男朋友真是...勁兒勁兒的。
“吃吧。”他輕輕說:“我還有呢。”
殷宸這個人,除了欺軟怕硬、恃寵而驕這些的優良品質,還有那麼點詭異的野獸般的敏銳直覺,比如說她現在的直覺就告訴她,雖然霍風看著這麼溫和好脾氣,但是如果她再拒絕,她一定會被收拾的很慘。
雖然殷宸還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但是殷宸很慫的暫時不想嘗試挑釁一下男朋友的後果
——最起碼她得等摸清霍風的套路了,再囂張膨脹。
她哼哼兩聲,不情不願伸手去接那袋餅乾,就見霍風突然眼神一凜。
他一翻手腕握著劍就狠狠往前側方捅,幾乎是在同時,平靜的暗河水麵濺起巨大的浪花,一個可怖的鐵黑色怪物直直從水底向著霍風衝來,正穩穩地撞在他的劍上,乍一看竟然仿佛就是迎著他的劍峰而來的。
長劍冰冷的鋒刃輕而易舉就貫穿黑色怪物堅硬的軀體,從頭顱直直洞穿進內臟。
霍風攻擊的位置很講究,怪物瘋狂地掙紮著卻怎麼也不能掙脫劍鋒,反而使內臟被攪得更厲害,猩紅的血像一個個小噴泉地往外湧,伴隨著被怪物嘩啦啦攪動得水聲,看的人觸目驚心。
怪物體長接近三米,一身橫肉力氣巨大,霍風當即屈起一條長腿壓在地上穩住身形,握住劍狠狠往怪物軀體裡捅,連劍柄甚至是半條小臂都捅進怪物血肉裡,無論怪物怎麼掙紮他就穩穩頓在哪兒不動,鋒利的目光緊緊定在怪物身上,繃緊的側臉冷峻又沉靜。
這個過程太快了,殷宸甚至還保持著撲在他背上摟著他脖子的姿勢,她怔怔看著他因為專注而顯得異常英俊的臉頰,突然一陣麵紅心跳。
我的天,都老夫老妻這麼多個世界了,她居然還會臉紅。
殷宸覺得這一定是這個世界她體質有問題。
大概過了七八分鐘,怪物才終於漸漸停止掙紮,霍風沒有動,又保持著這個姿勢了幾分鐘,確定怪物死透了,才慢慢把劍往外拔。
怪物死的徹底,猩紅的血混進河水裡,混著剛才怪物濺起的泥沙看著汙濁了一片,霍風把它的屍體拉上岸來,看著那一片臟水,皺了皺眉。
剛才被怪物偷襲沒見他皺眉,現在河臟了他卻不高興了。
殷宸心裡吐槽他矯情,嘴上還念叨他:“這河一看就很危險,你還往這邊湊,你經驗一點都不豐富,還是得我保護你吧。”
霍風沒回答,卻對她說:“我身上臟,你先下來。”
殷宸還因為他不明不白的態度不痛快,哼哼唧唧抱著更緊,恨不得自己一瞬間重個百八十斤給他壓彎了腰:“我不下來,我就要你背著。”
霍風見她不嫌棄也樂得被她膩乎,他就背著這麼個巨型拖油瓶蹲下來,仔細打量一下怪物的屍體。
殷宸也扭過腦袋來看,小腦袋搭在他頸窩上,好奇問:“這玩意兒是什麼,還有這麼醜的魚?”
“是蛟魚。”
霍風看了看,給她解釋:“一些深窟穀河或者古墓暗河中存在的變種生物,因為食物稀少、生活環境幽暗而使進食習性產生變異,它們生活在水底,卻會像蛟蛇一樣一年或者幾年進食一次然後沉睡,在下一次感應到有食物出現時再醒來。”
殷宸嘖嘖兩聲:“一定是被你劍上的血腥味吸引過來的。”
到底是誰的劍,霍風看她一眼,殷宸昂首挺胸理直氣壯。
霍風搖搖頭,嘴角卻輕輕勾著,他把劍放在一邊,從靴筒裡拔出一把小匕首,刨開鐵黑色的魚鱗和外皮,露出裡麵雪白的蛟魚肉,割下來一小塊魚肉放在鼻尖嗅了嗅。
殷宸一臉驚恐:“你餓了,你要吃這玩意兒?”
“暗河水是流動的,蛟魚隻吃活物,肉質反而乾淨。”
霍風解釋了一句,確定肉沒有問題,乾脆利落又割下來一塊大一些的,這裡也沒有木柴和架子,他就把肉直接架在匕首上,幸好蛟魚肉質硬,不像尋常魚類那麼散,倒也架得住,他掏出打火機,嫻熟地用火星炙烤蛟魚肉,沒一會兒那雪白的肉質就泛起焦黃,淡淡的肉香味溢出來。
殷宸盯著那肉,連眼睛都不會眨了。
她慘啊,她好久都沒聞過肉香了,要是霍風他們再不來,她都想好挑一種長得順眼些的蟲子嘗嘗烤出來是什麼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