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玉像是沒聽到一樣,從床上跳出去連鞋都沒穿就往出跑,張老太急的哎了一聲:“寶玉,小心點,外麵黑彆摔著。”
張寶玉的腳停都沒停,一頭紮進了門外的黑暗裡。
懸掛在窗外的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躲在了雲層裡,剛才還有些光亮的茶室此時黑成一片。張寶玉對彆墅不太熟,有點分不清往哪邊才是樓梯,不過他記得來的時候靠近門口的牆上有一個控製所有燈源的總開關。
他伸出手在牆上摸索,忽然手指尖碰到了什麼東西,他以為是開關順手就摸了過去,等手掌完全蓋住那個東西的時候他才意識到有些不對。
冰涼刺骨的溫度,骨骼分明的關節,這分明是一隻死人的手!
張寶玉的手僵在上麵,他有所感覺的轉過頭,張盼男那張慘白的臉近在咫尺,完全沒有眼白的眼球正在看著他,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你摸到我的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張寶玉連哭帶嚎的轉頭就跑,黑暗中居然讓他找到了樓梯,他扶著扶手瘋狂往下跑,一層兩層三層四層……
跑著跑著張寶玉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這彆墅總共就四層樓,他跑下來的時候雖然沒數著,但是估摸著也該到一樓了,可這樓梯依然蜿蜒下延,似乎還沒有到頭。他趴在扶梯喘了兩口粗氣,下意識從扶梯的縫隙裡往下看了一眼想知道下麵還有幾層,就在這時一張蒼白的臉從下麵那層的扶梯縫裡鑽了出來,正好和張寶玉四目相對。
張寶玉兩條腿一軟,感覺頭皮都炸了,把著扶梯的手也開始哆嗦。
張盼男看到了張寶玉露出了詭異的笑容,她頭鑽在扶梯的縫隙裡保持著頭朝上的姿勢往上移動,清脆的高跟鞋聲再一次響起。
眼看著張盼男追了上來,張寶玉隻能轉身拚命的往回跑,可無論他怎麼加速,身後的高跟鞋聲總是不緊不慢的追著,他一回頭就能看到那個臉朝上的腦袋朝著他笑。
“媽,快救我!”張寶玉哭唧尿嚎的往上跑,這麼多年來張寶玉被養的又肥又懶,恨不得連吃飯都在床上,讓他跑著爬樓梯都快要了他的命了。
就在他有些堅持不住的時候腳底一滑趴在了樓梯上,這一趴就讓他覺得有些站不起來了,他喘著粗氣回頭看了一眼,見張盼男沒有追上來剛想鬆口氣就感覺腳腕一涼,他趕緊扭頭一看,隻見一隻雪白的手從樓梯裡伸了出來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腳腕。
而此時張寶玉身子下麵的樓梯有些微微發顫,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麵鑽出來一樣。
張寶玉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兩條腿亂瞪想掙脫那隻手臂,可是他越掙紮身子下麵的地板顫抖的更厲害,就在張寶玉哭的絕望的時候忽然感覺褲--襠裡一熱,一股騷氣伴隨著熱量湧了出來,他尿褲子了!
站在一邊製造幻境的張盼男看到這一幕不屑地捏住了鼻子:“慫貨。”
眼看著張寶玉要暈過去,張盼男連忙將幻境裡的手消散,這黑夜才剛開始,她還沒玩夠呢,想這麼早暈過去豈不是便宜他了。
張盼男死的這幾個月在地府裡沒什麼事乾,除了熟悉地府的法律法規以外,都是在地府的電影院裡看鬼片度過的。以前當人的時候看鬼片害怕,可現在是鬼了看鬼片就覺得特彆有趣,尤其是那些經典的場景太深入人心了。
要是不能把鬼片裡那些嚇唬人的經典招數一一實現,她就太對不起自己看的那些鬼片了!
張盼男興致勃勃地搓了搓手,看著張寶玉趴在樓梯上起不來的樣子,便露出一雙腳來使勁的跺了兩下樓梯。果然,張寶玉聽到樓梯聲立馬跳了起來,連滾帶爬的往上跑。
張寶玉以為跑完這一層該是無窮無儘的樓梯,可讓他驚喜的事他居然又回到了四樓,此時他不敢自己亂轉了,借著臥室裡照出來的微弱燈光跑了回去,一進屋看見張老太還坐在地上。
張寶玉踉踉蹌蹌地走過去,兩腿發顫的已經不像是他自己的了。他一屁股坐在張老太的旁邊嚎啕大哭起來:“媽,樓梯上有鬼,我們出不去了!”
張老太抬起頭來看著張寶玉:“鬼?”
張寶玉哭著點了點頭:“張盼男在樓梯間裡,我從扶梯上看到她了,眼睛沒有眼白,全是黑眼球。”
“哦!”張老太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張寶玉:“你看是這樣嗎?”
張寶玉眼睜睜地看著張老太的白眼球急速褪去,最後隻剩下兩隻黑乎乎的眼睛……
“啊啊啊鬼啊!”張寶玉起都起不來了,一邊鬼哭狼嚎一邊往外爬,而張老太像一個爬行動物一樣趴在地上,手腳並用的在張寶玉身後追趕他。
不得不說人的潛能是無限的,就在張老太要抓到張寶玉的腳的時候,張寶玉蹭的一下躥了起來,撒丫子跑出房間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
此時外麵的茶廳比剛才要明亮些許,張寶玉一眼就看到了電梯的位置。他跑過去拚命的按電梯鍵,電梯從三樓升了上來,門緩慢地打開了。
電梯間裡明亮的燈光像是定心丸一樣讓張寶玉迫不及待地跑了進去,他雙手並用,按上1樓後拚命的按關門鍵,終於在張老太撲進來的前一刻把電梯門關上了。
電梯緩緩地往下沉,張寶玉靠在玻璃牆上鬆了一口氣。他看著對麵鏡子裡自己的樣子,臉上又是淚痕又是汗漬臟汙不堪,嘴唇乾的破了皮,衣服皺皺巴巴的已經不成樣子,而短褲整個褲--襠全是濕的。在往下,他看到了自己的腳腕,上麵有一個明顯的黑手印,那是張盼男抓的。
張寶玉人生第一次後悔,為什麼要來這個彆墅住,消停的在家裡睡覺不香嗎?
他哭著擦了擦臉,扭頭看了一眼電梯數字鍵,這才發現電梯下行了半天了還顯示在四樓,可他又明顯的能感覺出來電梯在下行。
他有些緊張的往後退了幾步,躲在電梯的角落裡,就在這時電梯裡的忽然刺啦作響,燈光開始頻繁閃爍起來。
張寶玉慌亂地扶住了電梯上的把手,使勁地在電梯裡蹦了幾下,想快點讓電梯下到一樓。可他不跳還好,一跳電梯突然有些不穩起來。
就在張寶玉正想去按開門鍵的時候,一滴溫熱的液體滴到了他的臉上。他下意識抬頭一看,隻見一隻七竅流血的臉正趴在電梯頂部看著他,滴下來的血正是從鬼的嘴裡流出來的。
最可怖的是,這個鬼看起來和張老太一模一樣。
張寶玉絕望了,張盼男連親媽都敢殺肯定也不會放過他的。
那個像張老太一樣的鬼見張寶玉看到自己,笑的更歡了,兩隻滿是血跡的手朝他伸了過去,嘴裡含含糊糊地叫著:“我的寶兒!”
“滾,你給我滾!”張寶玉脫下上衣使勁的朝張老太抽打過去,另一隻手瘋狂的按電梯開門鍵。電梯哢噠一聲停了,電梯門打開了,張寶玉轉頭就往外跑,等跑出來以後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張盼男和張老太並肩站在電梯裡一起朝他招手。
張寶玉喉嚨一緊,轉頭就跑,可跑了兩步他腳步再一次遲疑了,電梯下行了這麼久,他居然又回到了四樓。
臥室是不敢再回去了,電梯和樓梯間都不安全,張寶玉將視線落到了茶室,他記得茶室通往平台花園的門。雖然是四樓,但是樓下是鬆軟的草地,張寶玉覺得自己跳下去頂多是摔斷腿,怎麼也被鬼掐死強。
張寶玉幾步跑到茶室,可找到門後卻慌了,這玻璃門看著簡簡單單的,可張寶玉居然找不到開鎖的地方。
越急越慌亂,就在張寶玉有些絕望的時候,對麵的臥室突然傳來了張老太的呼喚聲:“寶玉,你在哪兒呢?”
張寶玉不敢應聲,也不敢特彆大聲的敲打玻璃門,怕把臥室裡的鬼引出來。可偏偏怕什麼來什麼,幾秒鐘的功夫張老太捂著腰踉踉蹌蹌的跑了出來,她幾乎沒怎麼費力尋找就看到了站在茶室門口的張寶玉,頓時鬆了一口氣:“寶玉,你沒事吧,你可嚇死媽了。”
“你個死老太婆你彆過來!”張寶玉後背緊緊地貼在玻璃門上,眼睛四下裡尋找,想找個順手的東西保護自己。
張老太似乎不太明白張寶玉怎麼了,急切地過來拉他:“咱趕緊從樓梯走。”
“你滾開!”張寶玉一把推開張老太,趁著這個空隙衝到角落裡把插在花瓶裡的雞毛撣子抽了出來使勁的抽打張老太:“你個死老太婆,是不是想害死我?”
張老太本來腰部就受傷了,能堅持站著全是因為被鬼嚇的,要不然她早就動不了了。可張寶玉似乎完全不在乎她的腰上,剛才狠狠地把她從床上踹下去讓她關窗戶,這會兒又用力的推了她一把,頓時讓張老太傷上加傷。
張老太被打的直往後躲,好容易退到角落裡避開了張寶玉的抽打後她也不敢坐下,她怕她坐下會疼的站不起來,隻能硬撐著靠在牆上掉淚:“寶玉,你糊塗了,我是你媽!”
張寶玉的狀態已經癲狂了,他直勾勾地看著張老太,一臉的憤怒:“你是我媽又怎麼樣,要不是因為你非得帶我來住彆墅,我今天就不會見鬼!掃把星,死老太婆,都是因為你以前對張盼男不好,所以她才變成鬼來報仇,今天的禍都是你惹出來的。”
張老太就是再疼張寶玉也覺得心裡有點發涼:“我那不是都為了你嘛!”
“為了我,對,你什麼都是為了我,那你為了我去和張盼男拚命啊!”張寶玉眼睛發紅的嘶吼著:“你去攔著她,你去和她說所有的錯事都是你做的,和我沒關係,你彆讓她來找我。”
張老太捂住了發疼的心口:“她是鬼,她不會放過我的。”
“你不是說為了我什麼都能做嗎?”張寶玉暴怒地看著張老太:“你來找我乾什麼?你去攔著張盼男啊!對,你去和她同歸於儘!隻要你倆都消失了,我就能從這個鬼地方出去了。”
張老太不敢置信地看著張寶玉,心裡無比的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