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屈起微顫的手指,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青臉還沒到麼?”
陸匪嗯了聲:“他那邊應該也遇到了。”
他掃視一圈停車場,遠處各個方向都有車駛來。
陳銀為了要他的命,下了血本。
陸匪抿緊了唇:“這裡不能等了。”
“往樓上走。”
溫童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問問陸匪:“你不能開車嗎?”
陸匪壓了壓喉頭的癢意:“現在不行。”
“乖寶不會開車太危險了。“
我會不會開車和你開車有什麼聯係嗎?溫童兩步並作一步邁上樓梯,想問陸匪為什麼,一抬頭,隻見陸匪不在自己前方,竟然在自己身旁。
動作明顯變慢了。
溫童屈了屈手指,立馬問:“你跑不動了嗎?”
陸匪低低地咳了一聲,聲音都有些啞了:“沒事。”
不說話還好,一開口,溫童就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
他睜大眼睛,想到剛才的兩聲槍響,眉心狂跳:“你中槍了?”
溫童往前走了一步,偏頭看向陸匪的身體。
男人右胸口一片鮮紅,白西裝被鮮血染透,撲麵而來的濃重鐵鏽味,令人觸目心驚。
見他看見了,陸匪沒有在遮掩,捂著胸口,邊咳邊說:“先走,這裡不能久留。”
溫童看著他愈發遲緩的動作,冷靜地說:“不行,你不能走不了。”
“我也背不動你。”
他推開一旁推開B1的門,看到遠處的人都在跑。
商場回蕩著響亮的廣播聲,大概是海洋館的歹徒跑出去了,正在通知疏散人群。
溫童掃視一圈,看到了兩三米外的雜物間。
他快步上前,推開雜物間,四五平米,不大,但足夠了。
溫童回過頭,見陸匪站在原地,喊道:“還愣著乾嘛,快點。”
陸匪咳了兩聲,咽回蔓延至口腔的鮮血,捂著胸口走進雜物間,倚著牆坐到地上。
溫童正要關上門,視線一頓,注意到樓梯口的幾滴鮮血。
艸!
這會兒沒空猶豫,他把伸手在陸匪受傷的胸口抹了把血。
接著脫掉鞋子,把鮮血往鞋底一抹,光著腳往外走。
見他還要出去,陸匪皺眉:“彆出去,等支援。”
溫童沒有拖延,頭也不回地說:“外麵是你流的血,不出去的話,不是在等支援。”
“是在等死。”
地下停車場的人還沒追上來。
溫童看了眼商場的方向,最快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腳印按在前往商場……
不行,商場有監控媽的。
他心底罵了句,不敢再浪費時間,直接用袖子快速地抹掉地上的血漬,把腳印按在到上一層樓梯。
在他做完這些事後,寂靜的樓道傳來了一陣陣腳步聲。
地下車庫的歹徒來了。
溫童抿緊了唇,緊張到心臟狂跳。
那些人動作很快,他根本來不及跑進商場,隻能跑回雜物間。
放輕動作關上門。
“外——”
溫童立馬捂住陸匪的嘴,示意他彆說話,外麵有人。
下一秒,門外響起清晰的腳步聲。
“噠——”
“噠——”
“噠——”
溫童死死地盯著麵前的小木門,緊張到心臟都快要跳出胸腔。
陸匪握緊槍,槍口對準門口。
他的口鼻被溫熱的掌心包裹覆蓋,唇齒間儘是少年身上好聞的淺香,遲緩的心跳再次重重跳動起來。
他吞下一口血,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強忍住喉頭蠢蠢欲動的咳嗽。
片刻後,門外響起幾聲泰語。
溫童隻聽懂了一句“來了”,接著是跑來的腳步聲。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鬆開捂著陸匪臉的手,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鮮空氣。
緩了會兒,溫童偏頭看向陸匪。
男人臉色煞白,雙眼閉著,整個胸口都被鮮血染透了,可以清晰地看到鮮血從胸口流出,往下流淌,在白西裝上淌出一條條血痕。
溫童皺著眉頭:“你撐住,彆死。”
“我沒事,”陸匪艱難地扯了扯嘴角,伸手去摸手機,“我讓青臉過來。”
他抓住了手機,卻沒有把手機拿起來的力氣。
手機啪嗒掉到了地上。
溫童立馬撿起來,在他臉上照了照:“睜眼,解鎖。”
陸匪緩緩睜開眼睛,下意識去抓他的手。
這一次和以往的數次不同。
男人的大手幾乎沒什麼力氣,與其說是抓著他,不如說是搭著他的手。
溫童能輕而易舉地甩開。
看陸匪一副快死了的樣子,他抿了抿唇,沒有甩開男人的手,低頭翻找青臉的號碼。
陸匪死死地盯著他,啞著嗓子說:“你和我一起等青臉過來,不要出去。”
“陳銀能知道我的位置,肯定是和謝老二合作了。”
溫童動作一頓,低頭看了眼他腕間的表。
表裡裝著謝由給他的定位。
“陳銀不是什麼好東西,你今天出庭作證了,他不可能放過你,不可能顧及謝由、咳咳——”
陸匪一口氣說了太多話,受傷的肺部連著口腔,咳嗽兩聲陡然吐出了一口血。
慘白的薄唇被鮮血染紅,他仍然緊緊盯著溫童,竭儘全力地抓住掌心的纖細的手腕。
“我沒有騙你,不要出去。”
溫童眼睫輕顫,看到了男人眼底壓抑不住的慌張無措。
明白了陸匪的意圖。
陸匪這會兒受了重傷,困不住他了。
溫童開門見山地問:“你是不是怕我跑了?”
陸匪瞳孔一縮。
溫童眨了下眼:“彆怕,我是要跑。”
陸匪:“……”
溫童摸了摸他身上的兜,摸出自己的護照和身份證,順便摘下了陸匪手上的表。
陸匪睜大眼睛,嗓音嘶啞:“不行,你不能走。”
他雙手並用地去抓溫童的手臂,失血過多,光是伸手就幾乎耗儘了力氣。
溫童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他的手,看著那鮮血淋漓的傷口,抿了抿唇,輕聲說:“你彆亂動了,等會兒傷勢更嚴重了。”
聞言,陸匪虛弱地靠著牆,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一動不動,啞著嗓子說:“我、我不動,你也不走。”
溫童有些詫異,沒想到這種時候,陸匪居然更在意他走不走,而是自己能不能活下來。
“手機在我手上,你聯係不到青臉。”
“你就不怕死在這裡嗎?”
陸匪唇角微微扯起,唇齒間一片血紅,像是吃人嗜血的瘋狗似的:“乖寶你希望我死的話,我就去死。”
溫童抿緊了唇,擰著眉頭說:“你這一槍是為我擋的。”
“剛才沒有你,我應該已經死了。”
“雖然沒有你,我可能不會經曆這些事,但還是應該要謝謝你。”
溫童頓了頓,又說:“我這條命還挺重要的,不能隨便被人打死。”
他想算一算他和陸匪之間的賬,可這賬太難算了。
不止和他們倆自身有關,還和謝由有關、這個世界的劇情線緊密相連。
屁股和命,當然是命更重要。
況且,和陸匪做的那兩次,他其實也挺爽的。
片刻後,溫童垂下眸子,翻了翻短信和通訊錄,找到青臉,把雜物間的定位發過去。
“我已經告訴青臉你在哪裡了。”
“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
“咱倆扯平了。”
“再之前的帳,很難算清楚,反正以後橋歸橋,路歸路,隻要你不出現在我麵前……”
陸匪看著少年不帶任何情緒的眸子,手腳一陣陣發冷,寒意滲入骨髓。
他們之間,絕不可能沒關係。
他咬著後槽牙,死死地擠出四個字:“我聽不見。”
溫童:“……”
陸匪還想說話,一張嘴便開始吐血。
溫童有點擔心他被血嗆死,抓起他的胳膊,用他自己的袖子替他擦了擦嘴:“你不用說話,聽著就行。”
“彆沒等青臉趕過來就死在這裡。”
“要真死了……”溫童頓了頓,對陸匪說,“那我提前祝你一路走好。”
他看了眼時間,估算著青臉他們該過來了,轉身往外走。
打開門的瞬間,聽見身後男人聲嘶力竭近乎咆哮的聲音:“溫童——”
他腳步一頓,又回頭看了眼陸匪,見男人一嗓子把他自己喊得瞳孔渙散,奄奄一息,無奈地說:“彆狗叫了。”
“從今往後,再也不見。”
“你好好做你的牢,我等我的劇情線。”
“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