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童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 以為白越是沒好意思告訴自己,等到白越走了幾步,從偏暗的環境走到窗邊, 才察覺到白越的情緒變化。
淺金色的陽光打在白越臉上, 輪廓清晰明了,他雖然是冷冷淡淡沒什麼表情的模樣,但眼裡的情緒比以前鮮活不少。
無語、無奈還帶著些許窘迫,有點兒像是個正常人。
當然,前提是忽略他眼瞳深處濃重駭人的偏執情愫。
“泄漏病人信息是一個技術方麵的bug,如果事情順利解決了,白氏不用承擔任何法律責任。”
白越說完, 又稍稍加重字音,強調道:“我不會入獄。”
“出事的項目是我半年前負責過的,所以有些牽連。”
溫童慢吞吞地哦了聲, 他不懂白越公司的事情,也不在乎。
琢磨片刻,轉而問道:“所以說, 你其實沒什麼大事嗎?”
話音落地,他看到白越眼裡情緒翻湧,方才的無語無奈褪去,湧出熾熱的欣喜。
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 仿佛眼裡隻有他似的,像是……一條認了主的偏執的大狗。
溫童抿了抿唇, 在心裡默默地把“像”字劃掉。
白越就是一條認了主的偏執的狗。
下一秒, 他聽見白越輕聲說道:“童童,你在關心我。”
陳述句,不是疑問句。
溫童:“……”
這狗不是在向他確認, 是在自說自話。
他是在關心自己,關心的任務。
這話當然不能說出去刺激白越。
看在之後需要白越出一份大力,溫童沒有反駁,也沒有冷嘲熱諷。
他絞儘腦汁地找到了個符合語境的近義詞,對白越說:“我是在關懷你。”
白越凝視著他,又重新說了遍:“你在關懷我。”
溫童:“……”
你還真不挑。
對白越而言,關懷和關心沒有區彆。
都是褒義詞。
似乎是有謝由襯托,他在少年心裡的位置稍稍變高了。
心底欣喜的情緒衝刷走了這段時間的疲憊,多日的連軸轉仿佛都是為了這個獎勵。
白越扯了下唇角,雙眸發亮:“童童,我很高興。”
溫童敷衍地哦了聲:“你先彆高興。”
還沒開始說正事呢。
他正要開口,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了談話聲。
溫童偏頭看過去,一男一女說說笑笑地走了過來,倚著圍欄開始拍照。
看起來短時間內不會離開。
“你等下,我換個地方。”
溫童對白越說了句,拿著手機開始找沒人的地方。
這片海域是浮潛的深水區,遊客們要麼下海了,要麼在船上各個角落休息、吃東西。
找地方的同時,還得擔心被莉亞看見,溫童一路都鬼鬼祟祟,最後直接跑進了廁所,關門上鎖。
等坐到馬桶上,才緩緩呼出一口氣。
拿起手機,隻見視頻裡的白越腦袋上多了副耳機。
還不是普通的無線耳機,是頭戴式的耳機。
溫童的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注意到他的目光,白越簡單粗暴的解釋道:“我剛剛在聽你的呼吸聲。”
溫童:“???”
這有什麼好聽的?
有病!
他來沒來得及開口吐槽,便聽見白越緩緩說:“你還活著,真好。”
白越的嗓音低啞,語調卻不似平常的冷淡漠然,透著些許雀躍。
仿佛他活著,就是一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
溫童不知怎麼的,想到等會兒讓白越做的事,心裡多了幾分心虛。
白越高興他還活著,但他讓白越幫自己去死。
好像有點殘忍。
溫童挪開視線,在心裡重複了幾遍“這是白越應得的”,把心軟和道德感壓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說正事:“訂婚的事,我也被謝由騙了。”
“他早就知道我想做什麼。”
說到這事,他眼睫顫了顫:“之後發生的所有事,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白越:“我猜到了。”
他現在回想起來,當時酒店那邊的安排,過於順利了。
從少年告知訂婚到開始籌備,隻有短短一天半的時間,他沒能發現問題。
“是我的錯,”他頓了頓,主動承認錯誤,“我過於自負,以至於忽略了很多小細節。”
“更沒有料到謝由會利用謝氏來對付白氏。用謝氏這個爛攤子折騰白氏,不論結果如何,謝由都穩賺不賠。”
溫童有些詫異白越竟然把錯誤攬了過去。
聽到白越的反思後,他又補充道:“還有一件事,網上都在說你對謝由求而不得。”
聽到這話,白越臉色肉眼可見地變了,眼裡儘是嫌惡與惡心:“我會儘快處理那些輿論。”
溫童點點頭,隨口說:“你可以改成謝由對你求而不得,因愛生恨。”
白越:“……”
溫童這次的提議沒有絲毫為劇情線著想,純粹的私心。
純粹地想惡心一下白越和謝由。
見白越默不作聲,看起來不想聽話,他也沒有逼迫,轉而問道:“你現在能出國嗎?”
白越:“能,你在哪兒?”
溫童實話實說:“大溪地,波拉波拉島。”
白越:“好,我去訂機票。”
“彆,”溫童立馬攔住他,繼續說,“現在不是時機。”
白越掀起眼皮看他。
溫童:“謝由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瘋。”
“隻要我活著一天,他就不可能放過我。”
白越眼睫一顫,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假死?”
“對。”溫童點了點頭,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他。
“這件事隻有你能幫我了。”
“白越。”
少年清亮的嗓音通過耳機鑽入耳裡,像是伏在他肩上說似的,白越沒有絲毫猶豫,立馬應道:“好。”
“你想怎麼做?”
溫童微微一怔,他其實還準備了勸說的詞,結果白越……還挺聽話的。
他沒有浪費時間,直截了當地說:“我知道陸匪在桐城。”
“你想辦法讓他知道我在這裡,讓他過來。”
聽到陸匪二字,白越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為什麼要告訴陸匪?”
“他不知道你還活著,不需要他。”
溫童解釋:“他能做轉移謝由的注意力。”
白越立即說:“我也能。”
溫童:“……”
這有什麼好爭的?
他沉默片刻,對白越說:“因為你要和我一起被他綁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