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將小胖妞的花放在提籃, 兩包行李塞給章渝州。
小胖妞背後則背了個滿是補丁的布兜子,布兜子空空的,翠翠象征性的往裡麵放了兩雙襪子, 一件孩子的小衣服。
“好了,我拿這個,你爸爸拿那些,你呢, 就背咱們的襪子, 咱們一家三口都得乾活,誰也不落下。”
翠翠放好東西, 拍拍她的小屁股,眼神滿是鼓舞:“寶寶,你能保護好襪襪嗎?”
小初一對上媽媽鼓勵信任的眼神, 繃著臉抿著小嘴點頭:“媽媽,寶寶肯定行。”
翠翠捏捏她軟糯Q彈的臉頰, 笑著開誇;“真棒!初七你真厲害。”
小團子聽著媽媽的表揚,下巴越抬越高,仿佛身後有尾巴高高翹起。
章渝州看著摟一塊開開心心的母女, 也微微一笑。
待目光落在麵前那兩包時, 笑容僵了僵。
得,一家三口, 就他苦力唄。
章渝州暗暗腹誹,拎起行李的一瞬間眼睛亮了亮,倏地望向翠翠:“其他東西也收拾了?”
翠翠點頭:“對呀。”
看著他的眼神好似在看二愣子,“難道你想全部自己拎?”
“那倒不是。”
彆看隻有兩個人的行李,實際上真不少。主要是虞翠翠這人跟蝸牛似的,走哪都得背上她的殼。如果不是房子帶不走, 章渝州覺得她能把整塊地皮一起收走。
“這樣就走了,喜糖也沒買,會不會不太好?”
翠翠牽著虞初七,淡定走在前麵,聽了這話頭也沒回,道:“這有什麼好不好的,誰說結婚一定要發糖?”
“總不能咱們還專程跑供銷社一趟,就為給大夥兒發瓜子花生糖吧。”
她無所謂,章渝州順著她話去想,也覺得庸人自擾了。
這年頭結婚本就講究簡單樸素,送了就是討個吉利,不送,也算不得出錯。
“聽你的。”
初七聽到糖,蹦蹦跳跳問道:“那爸爸,你可以聽我的嗎?”
章渝州:“??”
小團子掙開翠翠的手,跑回到章渝州身邊,揪著他的褲子,抬起頭,滿是希冀道:“爸爸,想吃糖糖!”
小家夥矮墩墩的,臉頰胖嘟嘟,仰著頭望著人時,甜甜中帶著點虎了吧唧的樣子,章渝州勾唇輕笑:“等到家就給你糖糖,現在老老實實看路。”
“噢~~~”小團子應了聲,又蹦蹦跳跳跑回翠翠身邊,將自己的小手塞到翠翠手裡,“媽媽,牽。”
三人到魏家打了招呼,翠翠將事先準備好的兩隻熏兔子遞過去,“山裡不近,但也不遠,平日我應該不會經常回來,那自留地的東西你們就收著給我留一半就好,這是前幾天抓的兔子,簡單熏了熏,彆放,趕緊吃掉。”
蔡婆子拿著兔子肉,看著麵前的一家三口,又是欣慰,又是不舍。
哎,翠翠找著對象時她急,等找著了她心裡還是記掛。
養兒養女,一輩子都脫離不了惦記,翠翠在她心裡啊,就是親閨女。
“哎,哎,娘知道,你和小章好好過日子,以後對初七上點心,彆老欺負初七,還有啊,早點給初七添個弟弟妹妹,你瞅著自己的歲數,再不要以後想要都要不了……”
翠翠:“……知道知道,你彆操心那麼多。”
太能絮叨了,這都說到坐月子的事了。
這邊蔡婆子叮囑完,那頭魏老頭也開腔。
“遇到難事了就回家,我們兩個老東西幫不上忙的話,還有你華明哥,再不然,學明也馬上要頂門立戶了,不會不管你的。”
他神色嚴肅,衝翠翠點了點頭,不像蔡婆子那樣絮叨。
魏學明趕緊拍胸脯保證:“姐你放心,我已經長大了,我能做你和初七的靠山了。”
翠翠看著他的小身板,沒說煞風景的話。
笑著道:“行,就靠你了。”
等到爹媽語畢。
魏學明趕緊擠到翠翠麵前,這次沒跟翠翠說話,而是對著章渝州道:“章同誌,你要對我翠翠姐好,不然……不然我就打上門去。”
說著,還揮了揮他沒幾塊肌肉的胳膊,齜牙咧嘴的,作出一副凶狠狀。
章渝州:“你放心,我哪敢啊!”
魏學明當即道:“哼。”
章渝州:“……”
哼什麼,以為他說場麵話呢,他是真不敢!
如果翠翠不玩精神力那套,光憑拳腳功夫,沒準他能打得過。
翠翠側首看他,似笑非笑,章渝州也直視著她微笑。
蔡婆子見兩人當著他們的麵眉來眼去的,不管怎麼說心裡是鬆了口氣的。
雖說這時候的人結婚就講究湊合過日子,愛不愛的大夥兒沒這個概念,也不追求。
但看對眼的總是比感情不合的強許多。
“家裡不缺吃的,這兔子肉能放,也不重,正好帶廠子裡吃去。”
蔡婆子想起自己手上還拎著兔子肉,連忙叫住翠翠,要她拿回去。
翠翠又伸手擋住,給它推回去:“給你你就拿著,怎麼,一塊肉你還覺得自個兒不配吃了?”
“曉得你孝順,你這嘴,真該改改!”
蔡婆子沒好氣地瞪翠翠,說的啥話?真是氣死人。
翠翠就不愛跟人玩你推我我推你的遊戲,她我行我素的,笑笑道:“好了好了,我們真要走了。”
初七鼓著兩泡淚,“姥姥,姥爺,舅舅,寶寶要走了。”
她一哭,不僅魏老頭臉上動容,一向最護著她的蔡婆子當即就哭出聲了,“初七啊,姥姥的寶兒啊,啥時候才能見到你啊……”
祖孫女抱頭痛哭,魏學明踟躕了兩秒,也紅著眼睛抱了上去。
翠翠&章渝州:“……”
就二十多裡路,想見隨時能見啊,咋突然弄得跟生離死彆一樣了!
翠翠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初七拽回來,安撫了兩句。
趕緊跟蔡婆子仨告彆,說完單手夾著小家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老魏家撤離。
等走上去六隊的路,小胖妞不哭了,眼睛紅紅的腫成了核桃,翠翠無奈,伸手擦掉她臉蛋上的小珍珠,歎了口氣:“怎麼這麼能哭啊,我看以後得叫你愛哭鬼了。”
小團子沒有幼兒園學曆,但能聽懂愛哭鬼不好。
噘著嘴不樂意了:“不是,寶寶不是愛哭鬼!”
剛才哭的時間太久,嗓子有些沙啞。
“還嘴犟!”
初七嘟嘴,瞥了眼媽媽的黑臉,似懂非懂:“媽媽,你生氣了嗎?”
翠翠故意虎著臉,凶道:“對呀,我生氣了,你舍不得姥姥他們,這麼不想和媽媽爸爸一起嗎?”
聽到她再次自然的稱呼媽媽爸爸,章渝州側目,看了翠翠一眼,又迅速收回眼神。
小胖妞懵了懵。
生平還沒被問過這麼嚴肅的問題,小腦瓜子似乎卡殼了,手指摳了半天,不斷重複道:“沒有,沒有,寶寶沒有不想和媽媽一起……”
說著都要急哭了。
章渝州這次忍不住蹙眉了,“初七,你媽媽故意逗你了,咱們不著急不哭啊。”
說著,也瞥著無良後媽,“我說的對不對?”
小家夥睜著水洗過的眸子,翠翠臉上的嚴厲哪兒還能裝得下去,扯起嘴角露出笑容:“對,逗你呢小傻蛋。”
感受到小胖妞的不安,翠翠伸手抱她。
小初七到了媽媽懷裡,就用臉頰跟翠翠貼貼,“媽媽。”
“嗯。”
“媽媽。”
“……嗯。”
“媽媽。”
“虞初七!”
小胖妞不喊了,小胖胳膊摟在翠翠脖子上,眼睛骨碌碌的,看著山路周圍的樹啊花。
六隊到五金廠這一段路屬於盤旋進山,繞來繞去的。
路隻能讓一輛卡車通行,全靠工程兵和廠裡工人一鐵鍬一鏟子挖出來,若是下了雨,這條路就會變得泥濘危險。不過近日天乾無水,是以目前路況還算平整乾淨。
章渝州腳程快,翠翠也不慢。
兩人都是經常鍛煉的人,體力杠杠的,二十裡路程不到兩個半小時就進入了廠區範圍。
小胖妞趴在翠翠懷裡打起了小呼嚕,突然,翠翠就見到她咂嘴,呢喃道:“肉肉,豬豬,好多肉肉……”
翠翠臉色一變,趕緊捂住小胖妞的嘴,警惕地四周張望著。
精神力以自己為圓心不斷擴散探查,緊接著,東北方向傳來了熟悉的地動山搖聲,翠翠拽住章渝州就往另一側高坡拖,“快過來,有野豬來了!”
章渝州先是一懵,隨後失笑:“不可能,這周圍幾公裡都被保衛科清理過,你——”
話未說完,林子裡刷刷地,兩頭大野豬朝著他們剛才站的位置衝過來,章渝州神色驚駭,眼珠子瞪得老大,大腦還在迅速思索要如何躲過野豬,沒曾想,野豬當著他們的麵自殺了。
兩頭,一起撞向斜坡的大石頭上。
!!!!!
“這,這,這什麼情況?”章渝州瞠目結舌,一臉茫然,“你用了設備誘導野豬自投羅網?”
翠翠挑眉,示意他看睡得正香的初七。
章渝州更困惑了。
翠翠無語:“都是她乾的,做夢夢到了豬肉,小嘴叭叭的,還好我捂得夠快!她要是繼續念,現在就不止兩頭撞死在這兒了。”
章渝州懷疑自己聽力出了故障。
啥?
說幾句夢話就能讓豬送上門?怎麼聽著比虞翠翠是外星人還玄乎呢?
翠翠:“這麼大兩頭,我來搬沒問題,隻是怎麼跟人解釋?”
章渝州回神,有點靈魂出竅還沒歸位的遲鈍感:“……你的空間囊不能放嗎?”
翠翠撇撇嘴,不是很情願:“沒處理過的野豬味道太衝了,我不想它們汙染我的空間囊。”
“……”這真是個強大的理由。
翠翠頭疼,章渝州也頭疼。
“這裡離廠子大門隻有一公裡了,咱們先回廠裡,叫保衛科的人來抬。”
章渝州看了看野豬的傷口,沉吟片刻:“算了,直說就好。古有守株待兔,今兒個野豬自儘……隻要咱們堅持,誰能說不是呢?頂多念叨運氣好。”
廠保衛科的人大都是從部隊退役的,辨認野豬的死亡信息不成問題,找太多理由遮掩反而引起懷疑。
隻是——
這小團子真能操縱動物?這又是什麼能力呢?章渝州好奇。
察覺到章渝州不斷飄過來的視線,翠翠側身擋了擋,低聲道:“小胖妞隻是運氣好,沒彆的能力,你彆說出去。”語氣帶著淡淡的警告。
章渝州挑眉。
“你放心,我知輕重。隻是,初七知道自己運氣這麼好嗎?”
‘這麼’兩個字,章渝州還特地加重語氣。
翠翠:“她懂什麼,她不知道。”
其實她自己都摸不清楚規律,隻能確定小胖妞總是能達到目的,不管是以哪種方式達成。
章渝州:“……”
他捏了捏鼻梁,閉上眼,又睜開,“我懂了,咱們先回去。”
章渝州結婚的事沒大肆宣揚,隻是伴隨著後勤處倒騰屋子的聲勢,他結婚一事就漸漸傳開了。
就有人跑到宋止戈媳婦那兒問,問章渝州媳婦兒是誰。
陳佳怡隻從宋止戈嘴裡聽過幾句,她覺得虞翠翠的身份算不得秘密,隨口就跟人說了。
自然,因為宋止戈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說起虞翠翠沒啥好形容詞,陳佳怡嘴裡的虞翠翠也就不大對味了。
傳著傳著,虞翠翠在家屬院的媳婦婆子們嘴裡變成了離婚,有拖油瓶,長得一般沒啥文化,還特彆有心機的農村婦女。
三人進廠子裡,章渝州直接到保安室說了野豬的事。
跟他們說清楚地址後,他沒跟著一道去,而是帶著翠翠和初七回宿舍。
他個頭是北方高個兒的正常水平,一米八出頭,但行走坐臥都很有風度,走路背脊隨時都打得很直,在人群裡是非常顯眼的。
而翠翠呢,原本個子也就一米六五左右,在服用過基因液後,不僅相貌在原基礎上做了調整,身高也往上竄了幾公分。
兩個高個兒走在路上就是一漂亮的風景線。
再加上兩人長得好看登對,就更奪人眼球了。一穿越廠區走進家屬院,不斷有人看他們。
“章工,這是你媳婦啊?”有人問。
章渝州笑著回答:“對,這是我愛人虞翠翠。”至於虞翠翠懷裡的小團子,章渝州略過沒提。
他不提,有人卻要問,“哎喲好標致的呀,同誌你抱著那是你閨女吧,肉嘟嘟的真可愛。”
翠翠挑眉,隨後微微一笑,大方承認道:“對啊,叫初七,跟我姓的。不好意思我們走了幾個小時路,先回去休息了。”
“王大媽,我們先走了。”
章渝州也不想跟人寒暄,畢竟還背著兩大包行李呢,即便再輕,扛久了也累啊。
兩人一走,王大媽趕緊和樓裡鄰居八卦去了。
“……我跟你說,剛才研究所的章渝州回來咯,帶著他媳婦,你猜怎麼著?”
“咋了咋了,你彆吊胃口倒是快說啊。”
“長得賊順溜,賊好看咧。”
“老王你開玩笑的吧,不是說是附近大隊的鄉下人啦,還離了婚的,能好看到哪裡去唷。”
“我騙你們做啥,也不知道誰傳出來的瞎話。我跟你們講,看得真真的,那小媳婦嫩得跟二十出頭差不多,臉皮又白又嫩,個兒高高的,胸是胸腿是腿,人瞅著也敞亮大氣得很。”
“……吹吧。”
“你們還不信?我問她那是不是她閨女,人家大大方方承認了,一點沒有鄉下人的畏畏縮縮,還不信的話逮著機會上門找她嘮嗑唄。”
“……”
051畢竟是幾千人的大廠,家屬院很大,從進來再走到九棟,差不多又走了快二十分鐘。
進入第二家屬院,周圍變得安靜了不少。
見著章渝州也沒人突兀地衝過來說話,大都笑著打個招呼完事。
章渝州走在最前麵,翠翠抱著孩子走在身後,樓道裡遇著了章渝州的同事,對方見到翠翠,眼底閃過驚豔。
翠翠注意到了,她沒覺得冒犯,她能從對方眼裡看出那就是對美好事物的欣賞罷了。
“渝州,需要幫你搬不?”那人很快收回視線,問章渝州。
章渝州搖頭:“沒事,不重,你忙你的去吧。”
“好,有事就叫。”對方笑了笑,側身讓章渝州三人上樓。
章渝州的宿舍約莫十來平,再帶一個三米長一米寬的陽台,陽台砌著簡易的灶台。
翠翠把竹籃裡的花搬出來放在陽台角落,又把小胖妞輕輕放在鐵架床上。
看著狹窄得過分的房子,眉心下意識皺起。
“嫌棄了?”
章渝州做了一套舒展運動,關節發出咯嚓咯嚓聲,略安慰道,“等不了幾天了,八棟那邊一弄好我們就搬過去。”
“嗯,空間好小啊,還不如我的房子舒坦呢。”
翠翠左看看右看看,吐槽不斷。
“晚上吃食堂還是我來做?”章渝州不跟她掰扯,另起話題。
翠翠陷入糾結,一會兒後,她問:“晚上的食堂也是你說的那位大師傅掌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