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聞言,猜出虞翠翠是知道教自家孩子不和虞初七玩的事了,臉上露出尷尬神色。
登時氣弱:“……那你看看,能不能讓虞初七在家裡玩她那些玩具,彆帶到樓下饞其他孩子。”
翠翠不說話。
“要不,讓大家陪著初七一塊玩?或者,你告訴我那些玩具是哪裡買的,我花錢買。”
翠翠掀唇,淡淡道:“沒得買,我特地給虞初七做的,全世界獨一無二。”
“……”氣氛瞬間尬住。
“那你說,到底要我們怎麼樣,你才願意讓初七跟彆家孩子玩!”
顯然,說話的人已經開始自暴自棄了。
前腳才教自家娃不跟虞初七玩,用誇張手法宣揚虞初七會打人的流言,後腳就被熊孩子們逼到崩潰,隻能舔著臉上門求和。
心裡難受到恨不得有道地縫讓她鑽進去躲起來。
翠翠見狀,隻覺得沒勁。
不管怎麼說,大家都是一棟樓的鄰居,翠翠也見好就收。
溫聲笑道:“瞧你說的,哪有那麼嚴重啊。玩具嘛自然是人越多玩起來才越開心,隻是前麵我做得不多,初七很珍惜所以有點小摳門。”
對方臉色微僵。
翠翠繼續說:“不過我昨天又做了兩個,她知道家裡有多的就不用擔心損壞心疼,會大方給其他小朋友玩的。”
“……那,謝謝啊。”
嘴裡道謝,實則有些咬牙切齒。
翠翠依然笑眯眯的,似乎根本不在意對方的怨氣,道:“不用謝,咱們都是樓上樓下嘛,合該好好相處,互幫互助。”
“……”
經過這麼一遭,小胖妞在還沒察覺到孤立前就打破了孤立。
翠翠則從凶神惡煞的潑婦進化到八百個心眼子誰都彆惹的毒婦。
不過,鑒於她不動聲色搞事的能力,大夥兒心驚膽戰的同時,她的“人緣”也越來越好了。
尤其是隔壁的趙文竹,見識過虞翠翠破局的手段,想到她不過利用幾個小玩具就能鬨得有小孩的幾家不消停,她怕死了。
上回虞初七和李曉明打架,作為臨時監管人她得負責任。
隻是虞翠翠一直沒找她理論,她就存著僥幸心理,覺得虞翠翠不至於記仇。
但現在她不這麼想了,她覺得虞翠翠一定是在等待時機,給她來個大的。
趙文竹越想越有道理,連忙拎著兩籃子蔬菜到隔壁賠罪去了。
“翠翠,我地裡的白菜和辣椒熟了,給你也摘了點。”她敲開門,諂笑道。
翠翠訝然,不過很快臉上就掛了笑容:“趙嬸,你太客氣了。”
見她收下,趙文竹鬆了口氣,順勢邀她:“明天大夥兒要進山,撿點鬆塔榛子蘑菇,你要不要一起?”
翠翠想了想,應了:“好啊,恰好我還沒去過呢。”
事實上,趙文竹真猜錯了。
她的確覺得趙文竹可惡,但沒想過報複回去,畢竟小胖妞自己就把仇報了,沒想到趙文竹被嚇成這樣。
翠翠都納悶,她又沒主動對付誰,怎麼樓裡的家屬們就把她傳成洪水猛獸了,至於嗎?
她這樣的老實人難不成比隨時撒潑碰瓷的李老太可惡?
或者比四樓的作精小媳婦氣人?
她們不離那些奇葩遠點,倒是要孤立她!
翠翠費解,思來想去,覺得是其他人太奇葩,跟無比正常的自己沒有關係。
次日早上,翠翠煮了麵條,章渝州早早上班,她則準備帶小胖妞進山放風。
樓下,趙文竹在,崔平也在。
還有幾個跟翠翠打過照麵但不熟的小媳婦。大家都背著背簍,手裡拿著鐮刀,隻有翠翠在腰間挎著個斜斜的小竹簍,單手抱著小孩。
“翠翠,初七也帶去?”
翠翠啊了一聲,道:“沒辦法,家裡就我一個人,不帶著怎麼辦?叫彆人幫著看的話我不放心。”
沒有意有所指,但趙文竹還是被臊得臉紅。
“也是,家裡沒老人幫忙看孩子,怪不方便。”其中一個小媳婦說道。
這年頭誰家不是三代同堂,甚至四代同堂,像虞翠翠和章渝州這種隻有小夫妻帶孩子的才是鳳毛麟角。
平日小媳婦們羨慕虞翠翠頭頂上沒婆婆壓著,乾什麼都很自由。可現在一瞧,沒婆婆也不好啊,帶孩子掃地做飯刷碗……但凡是家裡的活兒,全壓在一個人肩膀上,仔細算一算,沒輕鬆到哪兒去。
這般一想,大家看翠翠的眼神霎時親近了許多,竟處處透著可憐。
她們一行人從二家屬院出廠必須先經過一家屬院,人骨子裡似乎有跟風的毛病,一瞧見這麼多人成群結隊,不知不覺又添了幾個人進來,隊伍進一步擴大。
剛從廠子大門出來時,大家還是走的一條道。
不過走著走著,人群就散了。
翠翠這邊隻剩下趙文竹和一個叫雷秋的新媳婦。
雷秋臉長長的,是國字臉,骨架也大,整個人看起來有點女生男相。但她聲音卻和外表完全相反,說話時怯怯軟軟的,反差大到讓人目瞪口呆的地步。
趙文竹知道翠翠就是本地人,便問:“翠翠,你就住在小白山下,今天就教一教我們怎麼才能更快找到好東西吧。”
翠翠倒也不藏私:“鬆樹多的區域容易長出蘑菇,菌子蘑菇生長出來一般會被樹葉和雜草覆蓋,所以你們需要一根棍子,隨時扒拉開雜草看一看。”
趙文竹和雷秋聞言,隨手從乾枯的樹上拽下一根小木枝。
看到濕潤有雜草的地方,她們就拿棍子刨兩下。
“真的有啊!”雷秋很快就撿到了一叢菌菇,趙文竹也在附近蹲下身,拿著小木棍扒著,不出一會兒,也找到了。兩人找著找著,越走越遠。
翠翠:“雷秋,趙嬸,你們彆太分散了。”
趙文竹哈哈大笑:“放心吧,這附近我和雷秋來過兩次,不會迷路的。”
翠翠不再勸,她將小胖妞放下,“初七,不許跑遠,知道嗎?”
小胖妞一下地,嗯了一聲便噠噠往一棵紅鬆跑過去。
她天生就知道哪裡有好東西,翠翠見識過這種場麵很多次,但依然能被震撼住。
“媽媽,參參。”
小家夥揪著人參葉,輕輕鬆鬆就把它拽了出來,翠翠接過一瞅,根須完好,這參懂事得令人心疼。
“初七,隻許看,不許再動手拔花花草草哦。”翠翠半蹲下身體,看著小家夥的眼睛,認真道。
“嗷!”
翠翠沒讓小胖妞繼續找寶貝,而是帶著她隨心所欲撿榛子和木耳,突然,她耳朵動了動,耳畔,傳來木倉擊聲。
翠翠心裡一沉,抱起小胖妞就往回找雷秋跟趙文竹。
“林子裡有外人打起來了,彆采了,你們帶初七先回去,我去找其他人。”翠翠將初七塞到趙文竹懷裡,叮囑初七:“跟趙奶奶回家等媽媽,知道嗎?”
小家夥察覺到媽媽的凝重,乖乖點頭:“媽媽,你快快回來唷。”
“乖!”
翠翠再次催促:“彆說話,趕緊走。”
趙文竹和雷秋很懵,腦子完全反應不過來,“咋回事啊,啥外人啊,你怎麼知道的?”
翠翠哪有空解釋那麼多,她鋪開精神力的巨網,不斷往周圍擴散搜尋,很快,通過他們製造的動靜,她鎖定了另外三撥人的方位。
不妙的是,崔平和另一個她不認識女同誌離打鬥位置非常近,堪堪幾百米。
“彆問了,回去我再跟你們說,對方手裡有木倉,你們趕緊回廠裡叫保衛科的人過來。”
“你怎麼——”
“我有我的辦法,不想莫名其妙死在這裡就趕緊走。”
她眸色冷厲,神情嚴肅異常,趙文竹心裡還犯嘀咕,但下意識不敢在多說,抱著孩子就往廠子方向跑,雷秋在原地傻站了一會兒,等翠翠推她,她才拔腿開跑。
確定趙文竹她們跑走的方向沒錯,的確離危險區域越來越遠,翠翠才快速往崔平的位置跑去。
此時,崔平尚不知死神的鐮刀已經在她們頭頂高高舉起,還在快樂地拾撿鬆塔。
兩人說說笑笑,越走越近,渾然不知危險就在身邊。
直到又一次木倉響,二人均被駭了一跳,齊齊捂著耳朵蹲在原地。翠翠趕到時,兩人傻怔怔的,既不知道跑,也不知道躲。
她連忙一手拽一個,把兩人往一個凹坑斜坡帶:“躲著,彆動,彆出聲。”
崔平瑟瑟發抖,見翠翠要走,趕緊抓住她,顫抖著聲兒問:“你,你要去乾什麼?有人開木倉了,你彆去,彆過去……”
051搬過來前,這一片布控過,不僅大型野獸被驅趕到森林深處,也向周圍幾個大隊的獵戶發過通知,不讓村裡獵戶靠近方圓十公裡。
所以,此時此刻此地,出現木倉聲絕對是不正常的。
萬一是進來偷獵的獵人,他怕被發現就一不做二不休,虞翠翠很有可能被當成獵物射殺。
“你彆去,危險……”
翠翠拉開她的手,直視著崔平的眼睛,安撫道:“我練過武,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虞翠翠!”
翠翠回眸,眼神詢問。
崔平要哭不哭:“你一定要平安回來,我家亞亞還等著初七和他一塊玩呢。”
“……”翠翠抿嘴,沉默片刻,淡淡點了點頭:“知道了。”
翠翠有精神力輔助,很快就找到了持木倉的人——不是一個,而是兩支小分隊。
一支人少,退守左側矮坡,另一支人數幾乎是三倍,呈三角包圍之勢,正在一步步朝矮坡高點進攻。
人多的那支隊伍裡有個人長得金發碧眼,和他的同伴完全不同,一看就不是華國人。
另一支隊伍身著衣服和魏華明回家時穿的那身差不多,翠翠立馬斷定他們是華國的軍人,既是保家衛國的軍人,四舍五入,那便是保護她安寧生活的人。
眼瞅著他們寡不敵眾,還有人受了傷,翠翠當然不能見死不救。
可怎麼救,要露出多少底牌,這需要她衡量。
翠翠花了幾秒功夫,沒想出既不用暴露自己又能成功製敵的萬全之策,乾脆破罐子破摔,一力降十會!
想好她便立刻行動起來。
靠著超凡的體能,絕佳的速度,迅速逼近人多的隊伍,率先解決後方的狙擊手。
矮坡上。
拿著望遠鏡觀測的士兵瞪大眼,不可思議道:“營長,有援兵來幫咱們了!”
被喚作營長的年輕人額頭有血滴落,整張臉泥沙和血混合著,格外狼狽。
唯獨一雙眼睛,很亮,炯炯有神。
他迅速搶過望遠鏡。
就見不到一分鐘,對麵的三個狙擊手全被乾掉,而處理掉他們的人動作太快,幾乎隻能看到一道藏藍色身影一閃而過,看不清是男是女,也看不見長什麼樣。
一切都發生得悄無聲息,連佐藤久保都沒察覺到。
“開木倉,吸引對方火力,配合咱們的援兵。”
“收到!”
裴青雲不確定那人是誰,甚至來不及去想對方的來曆。
他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手下的兵折在這裡,他們的情報必須送出去,龔教授必須安全回國,這次任務必須完成。
虞翠翠在木倉聲變得密集的瞬間,明白對方有意配合。
但距離稍微的狙擊手已經被她弄暈,其他人抱團,她想不動聲色就把他們一個個解決根本不可能,翠翠深吸一口氣,直接朝最外圍的人攻擊。
“啊!”
聽到慘叫,佐藤久保回頭,就見最外邊突然出現了一個漂亮的女人。
腰間還挎著一個奇奇怪怪的簍子。
他眼底迅速閃過一絲淫邪和覬覦,態度無比囂張:“你是誰,美麗的華國小姐?你又不是女人,何必跑出來跟我作對,真是不怕死呢。”
仗著人多勢眾,武器更加先進,佐藤久保絲毫不感到害怕。
他以為自己是獵手。
眼前的虞翠翠和山坡上的華國軍人皆是能輕易絞殺的獵物,傲慢和之前的一點點勝利消磨了他的精明。
甚至沒有想起布置好的狙擊手為何久久沒有反應。
他說著一口蹩腳的華國話,翠翠隻覺得耳朵難受得很,冷笑一聲:“蠢貨,遇到我,隻有你們死的份兒!”
話音落下,根本沒人看清她的動作,拿著木倉擋在佐藤久保前麵的兩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就直直倒下,連聲音都不曾發出。
佐藤久保目眥欲裂,終於感受到恐懼。
“你……你會功夫!”
“開木倉,都給我開木倉,快給我打死她。”
佐藤久保忙不迭退後。
此刻,矮坡上未受傷的三名士兵在裴青雲的指揮下,一步步往下挪動,開始精準狙擊忙著保護佐藤久保的人。
眼看自己帶來的人一個個倒下,佐藤久保大怒不可遏,都怪這個可惡的女人不斷擾亂他們的注意力。
該死!
她該死!
然而翠翠速度太快,他們的木倉根本打不中她。
佐藤久保又怒又懼,驚覺華國功夫竟如此厲害。
隻能狼狽下令往後撤退。
可此一時彼一時,他想走,也得看翠翠讓不讓。
加之裴青雲帶人包抄,很快,佐藤久保帶來的二十多人全軍覆沒。
死的死,傷的傷,還有一部分被翠翠打暈。
裴青雲收拾殘局,這才發現躺倒在地的好幾個人根本沒死,隻是暈了過去。
他連忙叫手下人將這群俘虜捆好。
再回頭,這才看清殺進敵營前來支援的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同誌。
腰上晃動的竹簍似乎為此證明。
“同誌,多謝你舍命幫忙。我的同伴受了傷,能麻煩你告知我們如何在最短時間裡到達鎮上醫院?”
裴青雲有很多疑問。
想問對方是什麼人?為什麼會這種神出鬼沒的功夫?為什麼會選擇幫他們?
可眼下,兩名士兵受了木倉傷已陷入昏迷,危在旦夕,他著實騰不出時間去思索眼前的女人是什麼來曆。
翠翠:“跟我來,我是五金廠的員工家屬,我們廠裡就有醫院。”
裴青雲眼裡滿是困惑。
五金廠?
這裡什麼時候建了廠子?
他這般想,也就這樣問了,翠翠回答道:“年初新建的。”
裴青雲幾人恍然。
年初啊。
那時候他們接到任務,越過邊境線前往蘇聯接一位艱難歸國的專家,是以並不清楚年後大規模的工廠搬遷。
“營長,這些人怎麼辦?”
他們隻有七人,其中兩人重傷,其中一個是接的那名專家。
大家被圍困了四天,精神體能都已到達極限,實在分不出人手看管俘虜。
翠翠看他們一個比一個狼狽。
心情有些複雜。
忙道:“不用管,我來之前已經找人回廠裡叫人了,隻要咱們順著出林子的路走,會有人來處理他們的。”
她下手時還配合了精神力攻擊,這些人根本不可能醒那麼快。
“先把這兩位送到醫務站,你們就順著這條路走。”
裴青雲:“那同誌你呢?”
翠翠指著不遠處的山坳,說:“我還有兩位同伴藏在那裡。”
裴青雲點點頭:“多謝。”
翠翠也點頭回應,隨後找崔平二人去。
她跳下山坳時,崔平和另一人害怕得縮成一團,兩人都捂著耳朵低著頭,渾身顫栗不停。
“崔平,沒事了,咱們可以回家了。”
翠翠掰開崔平捂耳朵的手,崔平下意識哆嗦著身體,看著翠翠好一會兒沒回過神。
等緩過神,她再也控製不住心中的驚懼,癱軟地靠在山壁,哇地一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