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抱著章渝州大腿,原地耍賴。
章渝州:“回家玩。”
“不要,不要回家玩,要在大池子玩。”
小朋友都愛紮堆,喜歡在人多的地方玩。
同樣是玩水,家裡的洗澡盆對她們而言,顯然沒有可以容納百來人的遊泳池吸引力大。
初七沒見著小孩撒尿的情形,也好奇問:“爸爸,為啥要回家呀?”
“因為爸爸突然想起來遊泳池的水不乾淨呀,泡久了你和小寶身上會長疙瘩,還會生病,生病了就要喝苦苦的藥,你不怕喝藥了嗎?”
初七驚恐地搖了搖頭。
不能繼續玩水,小小的人兒滿臉失落。
可她更怕喝藥:“不去,不想生病。”
家裡兩個孩子很喜歡遊泳。
偏這會兒沒有衛生達標的遊泳場地。
市中心有兩個規模還算大的遊泳館。
隻是多久換水一次,水質消毒情況究竟如何是不清楚的,翠翠自從意識到泳池水不乾淨後就不敢讓孩子再去了,讓章渝州直接領著她倆到附近河裡遊去。
這個高溫假章渝州過得不輕鬆。
白天在家看資料,偶爾到清大找相關專業教授探討,傍晚帶兩個閨女去遊泳。
一開始隻有大寶小寶,沒過幾天學校放暑假,遊泳小分隊又加了宣宣和霄霄。
孩子多了就怕疏忽,萬一溺水出事什麼的,翠翠隻能跟著出門。
“你們一家子遊泳回來啦?”
翠翠笑著點頭:“嗯,吃了沒?”
“沒,哪兒那麼早。”
“你家兩個妞妞這麼小就開始學遊泳,是有什麼講究嗎?”
“講究啥?天兒熱,她倆就想玩水而已,孩子爸就順便教遊泳。我就想著吧,孩子多學一個技能挺好的,萬一哪天落水裡了不用人救啊,自己就能撲騰上岸。”
“是這個理兒。”
“我們家晨晨現在就在少年宮學跳舞,哎喲,那裡招生可嚴格了,孩子進少年宮是要考試的,可不容易了。”
張海英一臉驕傲道:“考試通過後,舞蹈學院的老師便對她們這些孩子開始了“魔鬼訓練”,晨晨說,老師可嚴格了,經常吼她們,我還覺得孩子在這麼嚴厲的老師手下學要吃苦頭,心裡舍不得呢。不過跟著老師參觀了一次舞蹈學院之後,我就不這麼想了,那裡的學生動作不標準是要挨小棍子抽的。”
說到這裡,張海英爽朗地笑了起來。
說:“嚴師出高徒,孩子要想有出息就得從小培養。我看你們家大閨女這長胳膊長腿兒,一瞅就是跳舞的好苗子,要不也送去考試考試?免得浪費了孩子的天賦啊!”
翠翠養孩子幾乎沒規劃。
看宣宣幾個學渣就知道聶家也沒有雞娃的習慣。
她還是第一次聽說少年宮這樣的存在。
再聽張海英說大院裡好些小孩兒都在少年宮上課,猛然讓她有種自家娃落後了八百米的錯覺。
兩家夥隻會憨吃憨玩。
噯,也不對,憨吃憨玩的還得帶上她們的哥哥姐姐,這幾個孩子就沒一個卷過!
“這少年宮都教什麼啊?”
“多著呢,來來來,到屋裡坐,我慢慢跟你說。”
“好呀。”翠翠微笑,跟上去,走了幾步想起旁邊杵著的一大四小:“你們先回家吧。”
章渝州&四兄妹:……
嘖!
張海英說起少年宮滔滔不絕,一秒化身為少年宮宣傳大使。
“有教跳舞的,也有教戲劇的,我去參觀那會兒,老師正在講解舞台布景、道具,學習如何產生戲劇感……哎呀這些我是聽不懂啦,就覺得人家很專業,往那兒一站,那氣質,那儀態,就跟咱普通人不一樣。”
翠翠對跳舞演戲啥的不太感冒,問:“就這些啊?”
張海英擺手:“書法,樂器,下棋,都有的。還有射擊訓練班等很多軍事項目,讓學生們進行簡單武器的學習,普及國防知識。據我了解,這些武器都是部隊提供的,隔一陣子就會有軍人過去指導。”
聽到這兒,翠翠眼睛一亮。
這少年宮還是有點東西的嘛,確實可以帶孩子去參觀參觀。
不得不說,比起花裡胡哨的東西,她一直更傾向於讓孩子學習實用度更高的。當然,若是她們想學彆的,比如跳舞唱歌這一類,翠翠覺得也沒問題。
了解了項目類彆,又問了學費,翠翠心滿意足回家。
章謹之知道少年宮。
其實張海英說得比較片麵。
少年宮的課程非常多,閨女家的小軻就在少年宮的無線電報務班,學打電報。
在這個年代,無線電技術就代表高科技。
這個課不是花錢報名就能上的。
班裡二三十個人,都是從全市選拔的好學生,學生不用交學費。當時小軻被選上後,渝霜興衝衝回來炫耀,還被鄒菀潑了冷水,姑嫂倆你陰陽過去,我明火執仗罵回來,鬨得很不愉快。
“呀,大姐不是說小軻成績不好嗎,是過於謙虛了?”
章謹之聞言,表情古怪,想笑又忍住的了樣子。
“可能是因為他雖然考試成績不好,但平時很老實很努力吧!”
翠翠噗嗤一聲,還能這樣?!
“那行,明天我就帶她們去參觀參觀。”
餘光瞥到兩侄子,翠翠想也不想就道:“宣宣和霄霄放假待家裡無趣,不如也去,聽說那兒有教格鬥和射擊的,你們去試試。”
“不用了吧,嬸嬸……”
這回不用翠翠說,章渝州拍板了:“必須去,不然就到部隊集訓。”
前幾年他們還小,聶紹祺便沒像訓練兒女那樣把孫子也丟到部隊操練。
這會兒都十四五歲了,也該練一練了,既能增強身體素質,還能磨煉意誌。
兩個小子聞言,表情無奈。
跟部隊一比,那肯定還是去少年宮輕鬆啊。
聶宣和弟弟對視一眼,再看小叔堅定的眼神,兄弟倆認命了:“小叔,明天我們跟著一塊去。”
*****
越南。
“聶團,鐵十三師六十二團告急!”
這個團四月開赴越南戰場。
首個任務是修建從越南老街經過黃連山通往南方的10號戰備公路。
進入八月,美空中部隊便開始在施工工地進行瘋狂轟炸和機木倉掃射,目前已炸死炸傷官兵數十人。
目前工程被阻,隻能向附近埋伏的高炮團、高機連求助。
“命令第二高炮連,夜間突進反擊。”
聶渝澤帶的二十四團,全團裝備了紅外夜視儀和能源高炮,負責夜間戰鬥。
因為紅外夜視儀的存在,二十四團目前為止都是常勝團,當夜反擊便打下美機多架,迫使敵機狼狽逃離。
但美空軍的轟炸計劃並未結束,反而加大了攻勢,如此行徑引起部隊官兵的極大憤怒。
幾個團召開聲討大會,為討回美帝欠下的血債而誓師,會場口號震天,大長部隊官兵的士氣。
二十四團一路推進到越北。
就在這時候,團裡參謀倒下了。
“團長,這裡一年四季雨天較多,空氣非常潮濕,瘧疾、腸炎、鉤端螺旋體等地方性傳染病很多。齊參謀……可能感染鉤端螺旋體疾病菌了,怕是,怕是……”
“沒有辦法嗎?”
聶渝澤神色嚴肅,細看能看到他眼眶已泛起淚花。
“咱現在就一個問題,沒藥。”
聶渝澤眼神漸漸暗下去,看著陷入昏迷,控製不住顫栗抽搐的戰友,眼神悲痛。
突然,身旁一個年輕士兵猶猶豫豫道:“團、團長,我想到一個辦法——”
聶渝澤抬眼。
年輕士兵冷不丁被上司眼裡灼熱的光刺痛。
本就慌神的他更慌了,說話愈發結巴:“……我聽兄弟團服過A4藥劑的兄弟說,藥劑服下的瞬間,能修複身體的暗傷,這些病是不是也能……對沒有服用藥劑的人來說,A4是不是也能起作用?”
A4便是基因液。
因基因液這個名稱太過直白,部隊便重新將它取名為A4。
A4雖持續不斷送往越南戰場,但對浴血奮戰的戰士們來說,A4終歸僧多粥少。
聶渝澤這個團配備了最新式的紅外夜視儀和能源木倉,便錯過了第一批A4。
就連他自己也是沒有服用的。
“陳醫生,你覺得A4可行嗎?齊原還能撐多久?”
“不確定行不行,但可以一試,齊參謀的狀況很危險。”
聶渝澤聽罷,轉身給各個兄弟團發信號,問哪個團有A4存貨。
但A4這樣的東西,每送一批來幾乎是在最短時間內被用,如何存得下來?就在聶渝澤絕望之際,情報隊那邊來了消息,最新一批A4即將通過9號戰備公路進入越南。
可不等他鬆懈,物資隊在9號公路被攔住了。
9號公路被轟炸,山體滑坡擋住去路,地麵有包圍,頭上還有空襲,聶渝澤趕去支援鐵十三師,不幸被機木倉掃中。
……
三天後。
“什麼?你說,說渝澤在軍總醫院?”
章謹之接到醫院通知,一陣頭暈目眩,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確定是聶渝澤?”
“陸軍十八師二十四團的聶渝澤?”
章謹之嘴唇蒼白,再三確認,待聽到電話那頭肯定的說“是”後,她差點站立不住。
掛斷電話。
章謹之慌慌張張到隔壁通知老三兩口子。
今天初七沒去少年宮,聽奶奶說宣宣哥哥的爸爸受傷可能要死了,小家夥很害怕。
想到兩個哥哥肯定會傷心,她也忍不住癟嘴巴,擔心不已。
“大寶,你留在家裡啊,等妹妹醒了你就拿抽屜的餅乾給她吃,爸爸媽媽和奶奶到醫院看大伯。”
初七害怕地摟著翠翠的脖子:“媽媽,大伯會好的對不對?”
翠翠拍拍她的小身子:“嗯,會好的,肯定會好的。”
初七用力點點頭。
嗯了聲:“嗯嗯,大伯會好的。等大伯好了,讓大伯帶我們去釣魚,宣宣哥哥說大伯釣魚可厲害了!”
翠翠沒空多說。
確定閨女情緒還算穩定,三人幾乎是馬不停蹄趕去醫院。
“醫生,我是聶渝澤的媽,聶渝澤究竟如何了?”
章謹之逮著一個白大褂就問,翠翠扶著她,感受到她全身都在發抖,知道她如今全憑著一股勁強撐著精神。
不忍地抿了抿唇,暗暗希望聶家老大平安無事。
“對,我大哥怎麼樣了?”章渝州繃著臉,緊張焦急地問道。
“正在第三手術室做手術。”
“第三手術室在哪裡?”
“往這兒出去,右轉直走,左側四層樓那棟,到二樓右手邊。”
醫生護士給翠翠一行人指了路,便忙去了。
三人又火急火燎趕到第三手術室。
不知等了多久,翠翠身體發麻,腿開始抽筋。
手術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醫生摘下口罩,滿頭大汗,一臉疲憊。
他看了翠翠幾人一眼,問:“聶渝澤的家屬嗎?”
“對,我們是聶渝澤的家屬,聶渝澤他……他怎麼樣了?”章謹之緊張地看著醫生,害怕聽到不想聽的答案。
翠翠和章渝州也是緊張期待的看著醫生。
醫生看出三人的擔心,先是笑了一下。
而後安撫道:“他命大,渾身上下中了七木倉,其中一木倉擊中心臟,離心房壁僅僅薄薄的2毫米,稍出差錯,就有可能穿破心肌,沒有當場死亡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醫生也不敢相信,子彈射中心臟後竟隻是陷入深度昏迷。
要知道,子彈頭在擊中心臟的那一秒就足以產生喪命的可能,加之他隻是做了粗略的止血包紮,如果不是親自給他開刀,他肯定要說這人不死是天方夜譚!
不過,沒準這就是奇跡呢。
有的人確實受命運眷顧,能夠死裡逃生。
章謹之喜極而泣,“謝謝醫生,謝謝。”
確定大兒子手術成功,命保住後,那股支撐著章謹之的勁兒一瞬間消了。
她再也站不住,渾身癱軟下去。
翠翠忙扶著她到旁邊椅子坐下:“媽,你彆著急,醫生說了大哥沒事了。”
說完,兩個護士推著病床出來,三人趕緊圍上前。
聶渝澤臉色蒼白,昏迷不醒,章謹之和章渝州沒敢出聲,隻是抓著病床的邊緣,幫著推回病房,翠翠緊隨其後。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聶渝澤。
他長得和公爹很像。
一張正氣凜然的臉,即使昏睡也能看出此人的堅毅和嚴肅,一看就是原則性很強的人。宣宣和霄霄相貌的確像他多一點,隻是性子很跳脫,既不像他也不像鄒菀。
沒想到,第一次見大伯哥是這種情況。
“你和媽在這裡陪著大哥,我去問問醫生大哥多久能醒,醒了後哪些不能吃。”
“我也去。”
章渝州聲音沙啞,握著翠翠的手。
“媽,宣宣和霄霄這個點還在少年宮,我想把他們接回來,沒準有他們陪著大哥,大哥能更快醒過來。”
章謹之看著纏滿繃帶,毫無血色的大兒子,默默抹淚。
聽了這話覺得有道理:“對,讓宣宣和霄霄來醫院陪著他們爸。”
“翠翠,醫院裡留我一個就行,你先回家照顧大寶小寶,我怕她倆單獨在家出事。”章謹之擔心大兒子的同時,也沒忘記家裡的兩個小孫女。
翠翠沉吟片刻:“好的,媽,你想吃什麼,一會兒我來送飯。”
章謹之哪有胃口,現在就是把龍肉擺在她麵前,她也是吃不下的。
“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東西哪有精神守著大哥,您也希望大哥醒來時不用再擔心您,對不對?”
“那隨我帶,我帶啥你吃啥。”
兩口子先去問了醫生聶老大何時能醒。
醫生:“快則一兩個小時,慢則六~八小時。他傷勢雖重但意誌力堅強,放心吧,他會活得好好。”
出了醫院,兩人便分開走。
章渝州到少年宮接兩個小子,翠翠則趕回家。
少年宮那邊,聶宣突然見小叔出現在這兒,還覺得奇怪呢。
“小叔,乾啥呢?讓老師喊我出來乾什麼?”
章渝州看他一眼,先沒說話,等聶霄跑過來後,他才道:“你爸受傷了,剛在軍區總醫院開完刀。”
聶宣嚇了一跳:“小叔,真,真的?”
“我騙你做什麼。”這小子在想啥呢,章渝州黑臉。
聶宣瞬間慌了,拖著弟弟就往外衝,跑了一陣還回頭喊章渝州:“小叔,你快點呀!”
章渝州邁著大長腿,迅速趕上他們:“彆著急,手術做完他還麻醉著沒醒呢。”
哪能不急啊!
他爸,在戰場上受傷沒送往雲南的醫院,卻直接送回軍總醫院,那得多嚴重啊?!彆以為他是小孩兒不懂這些,聶宣心裡急得不行,眼睛紅成了兔子。
“小叔,爸真的很沒事的吧?”
章渝州儘量表現得輕快:“能有多大事?你爸那麼厲害,閻王是收不走他的命的,他還要繼續打敵人呢。”
“那咋大老遠送回京市啊?”
想來想去,聶宣還是問出了口。
章渝州問過送老大回來的人:“子彈打心臟了,軍總主刀的耿醫生是黃老的得意門生,手術成功率更大。”
聽到子彈打進心臟,兩個小夥子臉色煞白。
差一點,差一點他們就要成為沒有爸爸的孩子了。
聶宣抿了抿嘴,沒再問,他心亂如麻,隻想趕緊到醫院看爸爸。
而翠翠回到家,初七趴在茶幾前疊紙飛機。
聽到開門聲,她放下紙飛機奔向翠翠,“媽媽,大伯是不是好了?”
翠翠:“嗯,會好的。”
小家夥指著桌上的紙飛機,奶聲奶氣道:“媽媽,溫阿姨說放風箏和放飛機能讓人運氣變好,我隻要在飛機上寫祝大伯伯早點好,是不是大伯就會好了?”
翠翠拿起紙飛機,上麵用鉛筆寫著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大bobo要早點好。
小家夥聰慧。
簡單常用的字會寫,不常用的就用拚音。
翠翠看著稚嫩的字,心念微動。
想到初七的好運,不由得道:“那大寶到二樓陽台放飛機,放的時候腦子裡想著大伯趕緊好,好不好?”
“好~~~”
小家夥抓起飛機,蹬蹬蹬爬上樓。
邊放飛機邊想,媽媽真笨,她已經默念過好多次大伯早點好了呀!
“媽媽,我放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