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當夜沒有回來, 蘇培盛回來傳話,說八百裡加急傳來的戰報,葛爾丹開始大舉進攻了。
若嫻上輩子沒怎麼關注這樣的事情, 便是真有這樣的事情,三阿哥大抵也不會說,她也聽不到心裡去,她一心都在阿哥所那小小的一方天地裡, 仿佛不爭鬥,就好像沒活著一個樣。
但若嫻知道, 皇阿瑪親征, 是贏了的。
若嫻淡然應了聲兒,與蘇培盛說道:“宮裡的事情,你安排好, 彆讓四爺夜裡受了涼。”
若嫻清冷的聲音讓蘇培盛無端的打了個突,這兩日四爺有多高興,他是瞧在眼裡的,可小福晉這是怎麼的了?
蘇培盛默然的退了出去,怕之前的事情重演, 不敢瞞著胤禛, 回去稟報的時候就說, 小福晉聽著好像不大高興, 也不知是為著什麼。
胤禛笑了笑, 他知道了若嫻是重生的, 那麼若嫻現在擔憂也就難免了, 前世這場仗,並不是這個時候打了的,而是過了年,如今可還沒進臘月裡呢。
若嫻應該是擔憂這個,怕生了變數。
胤禛笑著又讓蘇培盛跑了一回:“你讓福晉安心,等明兒個爺回府,親自和福晉說。”
蘇培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也不知這兩位主子打的什麼啞謎,總歸他跑腿就是了。
蘇培盛來回跑了兩回,讓若嫻真切的感受到,胤禛心裡有多歡喜。
然而胤禛心裡的歡喜卻不是對著她的。
若嫻想告訴自己,不必這麼矯情,就裝著不知道便也罷了,可到底過不了心裡這道坎。
她對胤禛是從陌生到熟悉,從懼怕到愛慕到心疼,可胤禛從始至終對她的好,都不是對她的。
胤禛夜裡回來的時候,是笑著進了暖閣的:“聽蘇培盛說,你不高興?”
若嫻就這麼在羅漢榻上歪了兩日,見胤禛回來,也不動,就這麼撐著腦袋瞧他。
胤禛便笑,挪了羅漢榻上的小幾子,在若嫻身側坐了道:“彆往多裡想,這次戰役雖然提前了,但皇阿瑪部署的極好,旁人不知道,你還不知嗎?皇阿瑪親征,怎麼可能輸?”
若嫻還是不說話,有些話,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到底開口前是這樣的寵溺,開口後是什麼,她就不知道了。
胤禛點了點若嫻的瓊鼻,清朗一笑:“沒錯,爺這次是要跟著皇阿瑪親征,但這一場仗最多打上半年多,你好好調養身子,等爺回來,弘暉也該來了。”
弘暉,是胤禛和若嫻的第一個孩子,若嫻本想告訴自己,這不過是一場夢,她自己重生到若嫻的身子裡便也罷了,怎麼可能胤禛重活一回?
可弘暉這兩個字一出,若嫻的幻想破滅了。
若嫻瞬間眉目潸然起來,胤禛垂眸道:“爺上輩子沒護住他,這輩子,爺定會讓他平安長大,你放心就是。”
若嫻再也不能做夢了,她撐著身子坐起來,穿好了花盆底,穩穩的站在胤禛麵前。
“怎麼了你這是?”胤禛被若嫻奇怪的舉動弄得有些迷糊。
“妾身不是若嫻。”她跪在地上,一字一句的說道:“妾身原是沈佳氏,三阿哥的福晉,妾身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醒來就變成了烏拉那拉若嫻。”
胤禛好半晌沒說話,似乎沒有理清楚這件事情的條理。
若嫻深吸一口氣,既是張了口,索性將事情說個清楚明白,徹徹底底的將從前的事情了斷。
“妾身之所以不願意進宮,想要退親,皆是因為,知道若嫻的下場,才會如此,妾身怎麼也沒想到,您也是重活一回的。”若嫻跪在原地磕了個頭,把最後一層窗戶紙捅破:“所以,您補償的人,補償的事情,都是妾身占了便宜。”
胤禛良久不曾多言,他的目光將若嫻從頭到尾打量了個遍,他不敢相信這件事情,他明明重新活過來了,怎麼若嫻就能不是若嫻,可這幅身子,這幅模樣,分明就是若嫻的樣子。
久到若嫻的腿都跪麻了,她才反思,胤禛這幾年有多麼護著她,護得她連這麼會兒都跪不住了,前世裡,她還是三福晉的時候,動不動就在榮妃跟前跪著服侍,從來也沒覺得有這麼累過。
胤禛什麼也沒說,站起身來,出了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