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人6(1 / 2)

容與在前頭走了沒幾步就停下來, 轉頭看晏昭。

晏昭道:“不用等我,我跟得上,你彆擔心。”

大部分鬼不能在陽光下生存, 少部分可以見光卻行動遲緩。晏昭完全沒有這個問題, 頂多稍微有點不舒服,不會有實質性傷害, 更不會阻礙行動。

他想到容與這樣體貼, 還會擔心他在太陽底下行動跟不上,心中又是一陣感動。

容與說:“我沒擔心,我不認識路,你認識嗎?來帶個路。”

昨天是被紙人用花轎抬進山裡的,沿途撒下的紙錢也都被風吹亂了,容與找不到出去的路。

這座山本沒有名字,因環繞嶽西鎮,這兒的人就叫它嶽西山。山上也無廟宇,也無果樹,平日裡人跡罕至, 隻有人死了才會抬上山去埋葬,又名墳山。每年隻有清明掃墓的時候才會熱鬨一些, 也是仗著人多壯膽。

鎮上的人們大多靠種地為生,有上山砍柴貼補家用的,都隻在外圍活動, 不敢往深處走。再深處都是墳墓,一到夜裡就聞鬼哭,無人敢進。就算不入夜,山裡的野獸也不是吃素的。

胡偉不就是被老虎給咬死的麼?

晏昭這座墓,明顯是在深山老林, 昨日那花轎可是抬了許久。換句話說,連找個能問路的人都沒有,壓根不會有人來這兒。

晏昭:“……”

剛升起來的那點感動瞬間消弭得無影無蹤。

他說:“我也不認識。”

身為一隻千年宅男,怎麼可能了解外麵的世界。

容與撇了撇嘴。字也不認識,路也不認識,宅太久果真會對大腦造成不可逆損傷。

“你不能感應方向?那你昨天是怎麼把我帶進來的?”

晏昭說:“不能感應方向,但能感應到你。”

這才蘇醒第二天,他講話已經流暢很多,估計很快就能和正常人一樣交流。

晏昭在墓中沉睡千年,昨日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預感,他等待的人要來了,這才睜開眼,直接讓施法讓紙人去迎親。

他不認得路,隻認得人,或者說,認得他等待的靈魂。

容與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下:“作為一句情話倒是很好聽,這種時候卻顯得十分廢物。”

他這具身體是完全的孱弱書生,山路崎嶇,很容易就體力不支。他不能跟個無頭蒼蠅一樣在山裡亂轉,不想叫自己累著。

突然被心上人劃進廢物行列的鬼王大人微微著急。本想說他可以背他下山,他會瞬移,四處探路說不定就能摸出下山方向。又想起自己體寒,這麼找下去要耗費不少時間,背久了容與難受,默默排除。

他也不敢離開容與身邊自己去尋路,山中猛獸無數,全靠他鬼氣壓製才不敢靠近。他必須寸步不離守在容與身邊。

晏昭排除了一個又一個辦法,最後想出一個主意:“可以等到晚上,向鬼問路。”

日頭猛烈時鬼一般是不出來的,至少得等到傍晚。現在就算是晏昭下令召喚它們,它們也不敢出來,出來就死了,太陽底下當場灰飛煙滅。

容與仰頭看日光,伸手擋在額前眯了眯眼:“這才晌午……等太陽落山要等到什麼時候?”

可一時也想不出彆的,冤枉路容與不願意走,晏昭不能獨自探路讓他離開保護範圍,背著抱著又會寒氣入體……

如此想來,等到太陽落山竟是唯一的辦法。

沒想到他們想要回去報複那些小人,遇到的第一個阻礙竟然是迷路……

“罷了,讓他們多蹦躂一天也無妨。”容與捶著自己的小腿,“反正我現在也不想走。過來幫我捶捶腿。”

晏昭微微搖頭,帶著幾分無奈與縱容,在容與旁邊的石頭上坐下。

容與毫不客氣地把兩隻腿都擱到他膝上。

晏昭輕輕揉捏捶打他的小腿:“沒走幾步便累了?”

容與幽幽道:“我要是像你一樣,我飄得比你還快。”

晏昭為了和容與畫風統一,也采取腳踏實地的走路方式。可他到底是鬼魂,沒有影子,沒有腳印,雙腳其實還是離地的。

晏昭彎了下唇。

“若非我魂體寒涼,本想背你尋路下山。”他那絲笑又斂下,垂目道,“隻可惜……”

連久抱你都不敢。

容與看出晏昭的黯然,這神態令他覺得莫名刺眼。他認識的太陽,永遠驕傲耀眼,不會露出這樣自卑的神色。

至陰之體,至陽之魂,身體與意誌極度排斥之下,自我厭棄是必然結果。

再遇上一個心愛的人,他明亮奪目,形如火焰,就更令鬼魂自慚形穢。

“是挺涼的。”容與開口,“你捶這幾下,我以為是冰鑿,再鑿幾下,我這雙腿就變老寒腿。”

晏昭手一僵,不敢再碰。

容與卻沒把腿從他膝上放下來。

晏昭不解,抬眼看去,發覺容與也正望著他。

這時起了一陣風,吹得簌簌葉落,容與衣袖翻飛,未得任何裝飾的墨發淩亂飛揚。鴉睫鳳眼,紅唇雪膚,豔如妖魅。

再清秀白淨的皮囊,裝了魔王的魂,都會透出幾絲魔魅氣息,迷人心,惑鬼心,奪神心。

晏昭麵色突然微變,正要出手,容與率先一步,抓起一條從身後沿著石頭爬上來的紅色赤鏈蛇。

動物對強者擁有本能畏懼,對危險的感知也更敏銳,被拎在容與手裡一動不動,連蛇信都不敢吐。

容與曾經也是令萬獸臣服的存在,再怎麼虎落平陽也不至於馴服不了一條小蛇。

“正好缺一根發帶。”容與將赤鏈蛇綁在頭發上打了個結,“拿你湊合吧。”

赤鏈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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