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溫情甜蜜, 在頃刻間化為烏有。
晏昭啞聲問:“楚琢是誰?”
容與卻沒再發出任何囈語,沉浸於睡夢,窩在他懷中, 十分依戀的模樣。
晏昭生不出一絲高興,連容與貼上來的溫暖肌膚都覺得冰冷。
他知道,容與真正依戀的是另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也曾和容與有過這樣的肌膚之親,能夠讓容與毫無防備地在他懷裡安睡撒嬌。
他隻是那個名為楚琢的男人的替身。
……怎麼會這樣?
晏昭心底彌漫出一絲苦, 像尖刀割著, 寒風裹著, 火焰烤著,難受之至。
他早在大千世界追逐魔王時就悄然心動,可惜明白得太晚。追到小世界後, 發覺神魂與容與做了那樣的事, 驚慌失措過後,卻也直視自身,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心事無可逃避,他就是愛容與。
卻怕貿然坦白身份後容與恨他,從此他們再無可能, 因而才想借著此世喪屍的身份, 和容與朝夕相處,培養感情。
他和容與從來沒有和平相處過, 他想知道, 若他們不曾為敵, 是否也會誌趣相投, 心意相通。
將來真相大白,容與若還是不肯原諒,晏昭也認了, 怎樣報複處置都隨他。偷來的這段日子,已是晏昭漫長神生中最開心的時光。
容與今夜相邀,晏昭高興不已,以為他們會有在一起的可能性。他的神魂曾在懵懂時擁有過容與,但嚴格意義上說,今晚才是主神的第一次。他帶著清晰的主神意識,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下的是魔王。
容與趴在他的肩頭,碎發淩亂汗水凝結,受不住時會低聲請他慢些。
他以為此刻的他們是相愛的,才會結合得如此溫柔又熱烈。
第一次過後,愛人卻喚了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沒有任何男人能咽得下這口氣。
何況是掌管大千世界,地位至高無上的主神。
然而再生氣嫉妒,那些怒火都是衝著野男人去的,一絲一毫也不敢發泄到懷裡的青年身上。
看著容與疲憊沉睡的模樣,晏昭甚至不忍心喊醒他問個究竟。
有什麼事,天亮再說吧。晏昭又一次逃避地想。
萬物不敢直視太陽,太陽無情睥睨眾生。神明的垂眸一瞥冰冷無波,從未有祂不敢直視之物。
天若有情天亦老,祂若有情便成他。
他一生唯獨逃避過三件事。
一不敢承認愛魔王,二不敢直麵魔王恨,三不敢魔王愛他人。
愛恨由魔掌控,無畏由魔粉碎,這是神的劫數。
而他渡劫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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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與一夜好夢,晏昭一夜無眠。
容與從被窩裡鑽出來,身上被換上一身絲質睡衣,遮掩住大半痕跡,身邊空無一人。
這讓他又想起了楚琢。楚琢每日都要上朝,他醒後身邊總是沒人,但楚琢會貼心地將早膳親手準備好,等他醒來吃掉。
昨夜他睡了,他裝的。
楚琢的名字是他故意喚的。
一是為了試探太陽有沒有前幾世的記憶,如果沒有,就更加印證雙方時間線不同的推測。他可以通過喊前幾個世界太陽的名字,判斷出目前的太陽未經曆過多少事。
二是假如太陽尚未經曆過那些世界,那喊“野男人”的名字讓太陽吃點醋也未嘗不可。他白白難受這麼久,不給太陽找點不痛快,他自己更不痛快。
三是太陽聽過那些名字,等太陽以後到了相應的世界,就會明白他與容與之間的時間線。這是容與的提醒,太陽若是連這都想不到,那智商基本也要告彆主神之位了。
至於為什麼不明言?
現在這位高貴的主神大人正心虛地隱瞞身份呢,魔王當然要心照不宣地配合他玩遊戲。
從晏昭一整夜緊繃的身體和周身縈繞的低氣壓來看,他目前顯然是沒經曆過楚琢的世界。
容與知道晏昭心底的糾結難受,可他依然裝作一無所知地安睡。
欺騙魔王是要付出代價的。既然晏昭那麼想玩扮演遊戲,容與就加把火,回贈一個修羅場遊戲。
“容容。”晏昭係著圍裙從廚房裡出來,端著早餐走進臥室,把熱騰騰的肉包、煎蛋、牛奶一一擺放到床頭櫃上,“吃早飯。”
他看起來毫無異樣,看來做了一晚上心理建設,已能沉得住氣。
容與坐起身,用筷子戳進肉包,放嘴裡咬了口。薄薄的皮包著厚厚的肉餡兒,鮮美的湯汁流過喉嚨,暖到胃裡。
“很好吃。”容與眼睛一亮,口中誇讚道。
晏昭頓時心花怒放。
容與又放輕聲音,似喃喃自語:“和楚琢做的味道一模一樣。”
晏昭:“……”
剛綻放的心花瞬間枯萎。
他已經極力讓自己不去想這個名字,容與卻又提起來,還說他精心做的早餐和那個野男人做的味道一樣!
他真的就是一個替身嗎!
容與仿佛沒察覺到,三兩下就將早餐一掃而光,食欲大增的模樣。
容與吃得越香,晏昭就越揪心。這說明容與懷念的都是那個楚琢做的味道。
但他仍然沒有憤怒到不允許容與吃早餐。容與昨晚消耗了很多體力,不給吃早餐根本就是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