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匪:“不忙,就是日常訓練。”
車廂裡沉默片刻,程見煙道:“要不,明天我自己上班吧。”
“都說不忙了。”季匪長眉輕挑:“怎麼,煩我了?”
“不是……”程見煙皺了皺眉:“隻是你天天接送我,自己的時間安排也會很麻煩。”
送也就算了,接的話他們下班時間點都不一樣,季匪不忙的時候六點就能下班回家,還得特意折到學校等到九點等她下班。
這一來二去的,多浪費時間?
“不麻煩。”季匪不以為然,說的理所當然:“你們現在下班挺晚的,我不放心。”
‘我不放心’,這四個字可能是真話。
程見煙能感覺到,但她不理解的是季匪為什麼不放心。
“有什麼好擔心的呢?九點下班也不算晚,地鐵都沒停呢。”她不解地反問:“以前我也是自己走的啊。”
怎麼這幾個月,季匪總顯得擔心過度了。
聽了程見煙的話,季匪捏著方向盤的修長手指一緊。
“以前是以前。”他勉強笑了笑:“現在你是有老公的人,有人接送不是很正常麼?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出了什麼事兒,我找誰要老婆去?”
“可是……”
“彆可是了。”季匪皺了皺鼻子:“就讓我接送吧,等過段時間要是有任務了,想接送你都沒機會。”
程見煙的聲音卡在喉嚨裡,也沒辦法繼續說什麼了。
她能感覺到季匪的行為有點詭異,且有心事,但他解釋的有理有據,讓她就算覺得蹊蹺也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畢竟,他隻是單純的‘過度’關心他而已,就算有些奇怪,但也是能解釋的通的。
其實季匪又何嘗看不出來程見煙已經開始覺得他行為詭異了。
但和他之前所預料的不一樣,出獄後的許建良在得知他還有一個閨女之後,並沒有直接找上來。
起碼這兩個月,他每天接送程見煙的時候都會觀察周圍,都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兒。
可越是這樣看似‘風平浪靜’,反倒是讓季匪更擔心。
因為許建良無論什麼時候出現,都會像一顆定時炸彈一樣引起風暴。
而拖得越久,反而說明這人胃口越大,不像一般貪財的宵小之徒。
季匪當然不敢放鬆對程見煙的保護,哪怕會引起她的懷疑也顧不上了。
四月中旬的時候,季匪約許棣棠出來見了一麵。
“我給了他一筆錢。”坐在茶館的窗邊,男人看向窗外的風景,聲音淡淡:“讓他這段時間不要出現。”
季匪長眉微皺,瞬間明白了許棣棠這幾個月都‘風平浪靜’的根本緣由,可是……
“你這不是個好辦法。”他不讚同地搖了搖頭:“這種垃圾的胃口是填不滿的。”
給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然後就是無數次。
即便季匪有很多錢很多房,養活十個大胃口的許建良都沒問題——但他可不打算慣著他。
“況且,”季匪頓了一下,實話實說:“這種解決問題的辦法,程程知道了大概不會很開心。”
所以這也是他為什麼不選擇拿錢直接解決許建良的原因之一。
“我知道。”許棣棠似乎並不意外他會這麼說似的,眉眼依舊波瀾不驚:“所以我可以這麼做。”
季匪微怔:“什麼?”
“你是程見煙的老公,枕邊人,所以做事之前得考慮她的感受,但我不用。”許棣棠修長的手指轉弄著茶杯,實話實說:“我隻是她素未謀麵也不知道存在與否的一個哥哥,以後有沒有見麵的機會都不一定……”
“所以我解決問題的辦法可以更簡單一些。”
就像是在季匪身後‘保駕護航’的人一樣,許棣棠可以做一些季匪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
而且,不用擔心被程見煙討厭。
季匪目光微閃,說一點不動容那是不可能的。
“你。”他忍不住問:“你沒想過去見見程程?”
雖然他們實在稱不上有什麼‘兄妹情’,但季匪能看出來,許棣棠不是個壞人。
甚至,還是個挺不錯的人。
許棣棠笑了笑,沒接這個茬。
他開口,反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聽說過‘醫療事故’麼?”
醫療事故?季匪被這猝不及防的問題弄的愣了下,點頭:“聽過。”
生病本身就是‘風險’的一種,而在醫院裡接受治療的任何過程都是有可能出現突發情況的,治療和手術都有方案,但方案之外總有意外,這種意外則被稱之為‘醫療事故’。
“有的時候,醫生拿著刀子就是合法的殺人者。”許棣棠垂眸,看向自己修長的手指:“而我是一個可以持證殺人的外科醫生。”
“說句實話,許建良給了我學醫的動力,這麼多年,我一直渴望著我又給他做手術的機會。”
“然後,合理合法的製造一起醫療事故。”
“……你是準備犯法麼?”季匪長眉蹙的越來越深。
“許建良是一個很愛喝酒的人,喝大酒,從我有記憶的時候就是。”許棣棠閉了閉眼,隻感覺記憶裡砸東西的玻璃聲還有母親怯懦的哭聲都在耳邊。
“在監獄裡這麼多年,對他而言反而是種養生,但一個對喝酒上癮的人說要戒哪有那麼簡單。”許棣棠嗤笑一聲,眸光很冷:“他出獄後,我就開始引導他重新喝酒。”
劣質的酒精能讓一個人變得上癮,更彆說本來就是酒鬼的家夥。
許建良這些年一直被‘改造’,身體自然算不上多麼強健,如今重拾起酒精後被不斷侵蝕,許棣棠覺得自己早晚能等到為他開刀的那一天。
有這一天的目標當成精神支柱,他就覺得自己這十年從醫的辛苦沒有白費。
季匪靜靜地聽著他的‘計劃’,隻覺得這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報複方式,自帶毀天滅地的中二感。
如果他是十八歲,他一定會為了許棣棠的計劃鼓掌喝彩,甚至有可能崇拜的認他當兄弟,但放在現在……
他覺得這人真有點二逼。
犯得著因為一個垃圾,把自己的生活賠進去麼?
一個優秀的醫生,居然每天都在計劃著一場醫療事故。
他是預備退出醫療界這輩子都不當醫生了,還是準備直接進去,在監獄裡給犯人開腦殼啊?
季匪無奈,皮笑肉不笑地反問:“你應該知道我是乾嘛的吧?”
“你合法持刀,我合法持槍。”
“論合法殺了許建良的機會,我比你多得多,但我絕對不會這麼做。”季匪淡淡道:“能有一大堆更‘正當’的手段搞死那老東西,我乾嘛讓自己犯罪。”
“季先生。”許棣棠不為所動,聲音冷淡:“不是身處沼澤的人,就彆幻想著拉彆人一把了。”
“你誤會了,我沒有想‘拉’你,我是打算警告你。”季匪說的毫不猶豫:“如果許建良真的有一天如你所願進了醫院,那我肯定立刻報警,先讓警方把你控製了。”
他天生就是破壞彆人計劃的存在。
從前破壞了程見煙的‘結婚計劃’。
現在破壞了她哥哥的‘殺人計劃’。
許棣棠目光終於不再平靜,蹙著眉頭看他。
“許先生,你還是想點正經的吧。”季匪看了眼手表,站起身:“走了,該接我老婆下班了。”
“有事打電話。”
今天是周六,高三沒有晚自習,程見煙六點下班。
在辦公室裡判完最後幾張卷子,她踩著夕陽餘暉走出教學樓,心裡有點憋悶。
前兩天二模的考試成績剛剛下來,隻要學生的成績沒有明顯的提升,當老師的自然就忍不住心浮氣躁。
剛走下台階,本來在校門口站崗的門衛大爺就跑了過來。
明顯是朝著她來的,程見煙回神,有些意外的打招呼:“馮叔。”
“程老師。”馮叔壓低了聲音,同她說:“外麵有個人找你,指名道姓的,說是學生家長。”
“我看著有點眼生,不像什麼好人,提前跟你說一聲。”
馮叔是在學校乾了許多年的門衛,做人做事一向溫和,鮮少在他口中直接聽到彆人‘不像好人’的評價。
程見煙愣了愣,有些疑惑地蹙起眉頭。
“謝謝。”她先是道謝,才問:“什麼樣的人?”
“說不清,就看起來很奇怪一男的……”
程見煙和馮叔一起走到校門口,才看到他口中那個‘奇怪’的男人。
是個瞧起來有五十大多的中年男人,打扮的不修邊幅,身上的衣服還算乾淨,頭發卻亂糟糟的。
等抬起臉來,一張清瘦的臉上五官還挺出色,就是皺紋多,一張嘴有些歪,神色有些藏不住的陰翳。
看到程見煙出來,他勉強扯出幾抹笑容,想儘量裝作溫和的樣子——結果看起來更奇怪了。
和馮叔對視一眼,程見煙才扭頭重新看向男人。
“您好,我是程見煙。”她客氣的打招呼:“請問您是哪位學生的家長?”
“程老師。”男人‘嘿嘿’笑兩聲,一雙斜眼愈發明顯:“我姓許……特意過來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