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到了這一步了,他不如誠實一些。
簡黛見他配合,就很開心的笑起來,心滿意足的超級好哄。
“我想告訴你,我其實也是個瘋子。”她微微低頭,額頭抵在男人清瘦骨感的肩上:“瘋子和瘋子最般配了。”
“許棣棠,你很快就會明白我這句話。”
我們很快就會見麵。
你很快就會再見到我。
你很快就會明白這句話。
簡黛總是刻意留下一個又一個懸念,還故意說‘很快’,勾引著人對她不斷產生好奇。
就連許棣棠也不得不承認,她實在是有讓人對她好奇的本事。
而喜歡和愛的前提都是好奇,想要了解一個。
簡黛每次的‘很快’,基本都出人意料。
而這次更甚。
停車場過後的見麵後,許棣棠看著網絡上鋪天蓋地的‘戀情曝光’,第一次感覺被鬨嚷的頭疼。
尤其是給簡黛打過電話,她理所當然的態度更讓人心緒發麻。
——我想讓許醫生給我當男朋友啊。
這句話,她似乎是認真的。
接下來一段時間,許棣棠基本都是頂著‘大明星男友’的這個名頭過活。
有點困擾,因為他心知肚明這是假的,
況且不光是外界,甚至單位的人都對他現在的身份都頗為好奇——畢竟和簡黛扯上了曖昧的關係,誰不好奇?
許棣棠覺得自己每天上班,都像是動物園裡的猴子被圍觀。
更惱火的是,擾亂這一池平靜湖水的始作俑者居然失、聯、了!
在不知道多少遍撥過去電話無人接通後,許棣棠當真是十分惱火,甚至難得有種直接開車衝到她家裡去的衝動。
他想問問簡黛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另外,她口中的‘很快’是什麼意思?
隻是這次的事情是簡黛一手操作,對於許棣棠來說並不心虛內疚,也沒有去道歉時那麼充分的理由,一時也沒心理借口催使著直接過去。
結果正糾結著,簡黛就‘來’了。
更準確地說,她是送人來的。
女孩兒沒有像之前見麵那般處處精致,打扮的隨意,被口罩遮住了半張臉,一雙露在外麵的明亮雙眼卻水潤潤的,眼眶紅腫。
簡黛……在哭?
許棣棠還來不及錯愕,走過去仔細詢問一下,就被旁邊的陳竟拉住了袖子。
“你現在過去乾嘛?沒看見主任在旁邊獻殷勤麼。”他低聲道:“等會兒去陪你女朋友吧,她應該挺受打擊的。”
“……”許棣棠都懶得解釋這大明星不是他‘女朋友’的事實了,隻是皺了皺眉,問:“什麼打擊?”
“靠,你不知道?”陳竟意外,用看外星人一樣的眼神看著他:“都上熱搜了,你女朋友的養父生病送進咱們醫院,腦癌,估摸著沒多久了。”
許棣棠平時根本不看手機,當然也不會知道這件事。
隻不過……簡黛這段時間是因為這件事才失聯麼?
他抬眸,長睫毛下的漆黑瞳孔看向不遠處站著的姑娘——她身邊圍著那麼多人,有獻殷勤的醫療團隊,也有陪著的經紀人和圍著想得到第一手消息的狗仔……
可她莫名還是有種分外孤單的感覺。
雖然都在醫院,但整整一個上午,許棣棠都沒有近距離和簡黛說句話的機會。
他隻在手機上收到了一條她發來的微信:“下午一點,來一趟3107病房。”
那是她養父居住的病房,她叫自己過去乾嘛?
許棣棠不明所以,但等到一點鐘,還是順著她意思走到3107。
他想看看簡黛究竟要做什麼,隻是沒想到下了電梯剛走到3107門口,就瞧見了裡麵活像菜市場一般的氛圍。
簡黛那位養父形若枯槁一樣的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麵色灰敗,女人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陪著落淚,周圍一群狗仔隊舉著相機‘哢哢’的拍。
許棣棠:“……”
好家夥,醫院直接變成了影視基地。
也不知道院裡的人在作什麼妖,居然沒派保安把這群人攆走。
市醫院不可能這麼不專業,那就隻有一個原因——是家屬同意扛著相機的狗仔隊進來的。
“許醫生。”簡黛見到他來,站了起來:“您來了。”
她裝作和他完全不熟的模樣,在許棣棠靠近後殷切地問:“請問我父親的檢查結果怎麼樣?”
許棣棠頓了片刻,實話實說:“癌晚期,擴散,家屬能多陪陪就多陪陪吧。”
他從來就隻說實話,簡黛知道,她既然在這個情況下問,那必然是有所求——
她就是要他說實話。
周圍不少人聽見這話都倒吸一口涼氣,陪在簡黛養父旁邊的養母更是繃不住,在醫院病房裡就崩潰的大哭起來。
簡黛也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撲簌撲簌’的掉。
眼見著這個光景,就算再沒眼力見兒的狗仔也不好意思在病房裡繼續待下去了。
更何況,他們還得趕著回去編輯新聞稿,做一期‘爆!當紅花旦簡黛父親病逝’的頭版頭條……
一瞬間,人作鳥獸散。
病房裡鴉雀無聲。
“許醫生。”簡黛吸了吸鼻子,小手去拉許棣棠的衣袖:“我送送你。”
他沒說走,她卻主動要送,顯然不想繼續待在這裡。
許棣棠沉默,配合著她一起走出去。
病房外,他遲疑地抬起手,想碰碰簡黛的肩膀笨拙的說些安慰的漂亮話,但下一秒,女人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再標準不過的破涕為笑。
許棣棠一愣。
“許醫生,你剛剛說他腦癌晚期活不了多久,是真的吧?”簡黛眨巴著眼睛,笑盈盈地看著他。
那笑容沒有半分作偽,是真情實感的笑意。
許棣棠沉默半晌,點了點頭。
他沒問她川劇變臉的狀態是為了什麼,隻是說:“狀態好的話,還有一個多月。”
“呼,真好。”在無人的角落裡,簡黛雙手扶著醫院陽台外的欄杆,輕鬆的呼吸著:“他可算死了。”
簡黛背對著他,語氣故作輕鬆:“許醫生,你心裡一定在想,這女人真是有兩副麵孔,真是惡毒,養父死了還能笑得這麼開心,在媒體鏡頭前麵做作的演戲……”
“但我就是這麼開心。”
“我從小是在福利院長大的,九歲那年被領養,十一歲那年就被他們賣進了現在的傳媒公司,簽了十五年的‘賣身契’。”
“整整十五年,我什麼都要聽公司的,沒有人身自由,可掙來的錢卻都歸他們……”
“三年前解約後,我沒有離開現在的公司,唯一的條件就是讓他們找出多年前簽約時的合同漏洞,利用未成年人非法賺錢,讓那些錢都歸我……”
簡黛回過身去,在許棣棠幽深的黑眸中深吸口氣,才勉強保持著平靜的語氣繼續說——
“我用了一切辦法想讓他們痛苦,但很無奈,就算利用合同漏洞也隻能拿回來一半的錢,我不在乎錢,但我養父母很在乎,他們生怕沒了另一半,不敢聲張我們劍拔弩張的關係,因此我才能在台前當一個‘勵誌正能量的暖心偶像’。”
“現在,我覺得特彆大快人心。”
“因為我什麼都不需要繼續做,他們已經受到懲罰了。”
簡黛的一番話完全是自我解剖,不需要許棣棠問,她已經表明她為什麼在鏡頭麵前演戲了。
或許她不願意演戲,但剛剛她很開心。
這種‘陰暗麵’,是她發泄的一種渠道。
許棣棠完全理解,甚至…有種找到同類的感覺。
隻是簡黛作為一個萬人矚目的偶像,能在他麵前誠實的袒露內心……
“你做的很對。”於是,許棣棠也選擇說實話:“如果我是你,我也會報複回去。”
簡黛怔愣片刻,忍不住笑了。
“許棣棠,果然,”她說:“我們是一種人。”
“自私自利,情感麻木,又報複欲極強的人……”她緩緩道:“隻是我比較善於偽裝,而你的情緒流於表麵。”
簡黛緩緩靠近許棣棠,站在男人修長的身形麵前,抬頭看著他線條精致的下頜線,喃喃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瘋子和瘋子最配了。”
“簡黛。”許棣棠呼吸有些沉:“你做的不是瘋事。”
所以,彆這麼說自己。
讀出了許棣棠的言外之意,簡黛心口微微一熱。
“你不也是。”她嘟囔著:“你也沒做過出格的事,卻還是以瘋子自居。”
想要用那些亂七八糟的理由,推開她。
光是想想就有些生氣。
簡黛皺了皺鼻子,向前一步摟住他勁瘦的腰身。
鼻尖都是清冽的消毒水味道,一瞬間,她感覺到手下的肌肉僵硬。
從未有人和他如此親密過,許棣棠呼吸都緊繃了:“簡黛,你……”
“許醫生。”簡黛聲音軟軟的撒嬌:“彆推開我。”
許棣棠:“……”
“我好累哦,耍心機也是件很累的事情。”簡黛委委屈屈地說:“你要是覺得我不是個瘋子,就安慰我一下吧。”
“從來沒人說過,我是個可憐的小孩兒。”
她生命裡出現的大部分能真實觸碰到的人,都是想利用她。
久而久之,她都快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冷麵背後可能是熱心腸,微笑背後可能是虛情假意。
許棣棠搭在她肩上的手指一僵,喉結滾動,放棄了想要向後推的想法。
“沒有想推開你。”他無奈的,認命似的歎息,又像是給自己找借口:“隻是……”
“身上穿著的是白大褂,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