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嗚,我沒事,嗯,沒事的……已經沒有不舒服了,現在……”
他的身體微滯,接著也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往後撤開。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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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伏景光一向是一個非常擅長把握分寸和距離感的人,每次靠近都會先試探地確認我的意向,在相處的過程當中,但凡我表現出一丁點類似不舒服或者不情願的態度,他都會在之後儘量回避類似的行為。
也正因如此,和他的相處對於我來說非常舒適。
這一次顯然也是這樣,他絕對是把我剛剛後退的那一點點當成是抗拒和不情願,所以才會後退和道歉,但是,但是———
啊啊啊啊啊不是這樣的啊!景光光你聽我解釋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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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種情況要怎麼解釋呢?
我想告訴他我並沒有討厭他靠近,並沒有討厭他和我接觸,想告訴他我喜歡他所以再靠近一點也沒關係,隻是現在的稍微有點不適應——可是現在的我,真的可以向他靠近嗎?我真的能向他要求更親密的關係嗎?
顯然不能。
因為這已經不是喜歡或者不喜歡的問題了,現在的我是小孩子,如果懷著那樣的心思靠近,被苛責有道德問題的人不會是我,是他。
我不想給他添麻煩,我不想讓他覺得困擾,因為我的事情而困擾。
因為我喜歡他,所以更得和他保持適當的距離才行。
可惡啊,好麻煩。
“不管怎麼說……你沒事就太好了。”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仿佛還帶著點鬆了口氣的笑。
“雖然……”
雖然也不算是完全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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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身高來看,我大概是退回到了八歲或者九歲這個年紀,總之沒到生長期,原本就沒怎麼長出來的胸完全縮了回去,原本就不怎麼夠用的身高也被削了一截。
眉眼倒是沒有太多變化,隻是臉型倒是比之前圓了不少,軟軟的,因為整張臉縮小了幾個圈,倒是把眼睛襯得更大了。
大概……也算挺可愛的吧。
其實我對這個時期的印象有點寡淡。
那兩年爸媽都特彆忙,陪我出去玩的次數屈指可數,所以能留下來的照片也非常有限,在學校裡因為存在感太過稀薄,集體活動的照片裡幾乎很難找到我的身影,想去回憶都很難能找到素材。
我不太記得該怎麼當一個小孩子了,或者應該說,我從來都沒有好好地成為過一個正常的小孩子,接下來該怎麼辦,大約還得從長計議。
“不過就算身體變成現在這樣,好像也沒辦法完全逃開組織相關的事吧,至少逃不開貝爾摩德,她知道雪莉和工藤新一的事,也知道那種藥的具體作用,她自己應該也吃過那種藥,所以肯定也很快就會發現我變小了——”
“——你說她會不會想對我趕儘殺絕啊?畢竟我在她眼裡已經成了危險的研究者,而且我的存在可能會讓組織發現她變小的寶貝乾兒子……”
我坐在椅子上,有點惆悵。
拉著諸伏景光討論關於未來規劃的時候,我私心是想著借這個話題轉移一下注意力,至少把我們之間的關係和我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情壓下去。
原本是抱著這樣粉飾太平的想法,可說得越多,我便越開始真情實感地為這些事情感覺頭疼了。
好麻煩,果然一件兩件的事情都好麻煩啊,主線什麼的,真的是最討厭了!
因為身高縮水的緣故,兩隻腳完全碰不到地麵,隻能垂在半空一晃一晃。
“或者我真的該去考慮一下抱柯南的大腿了,說不定還能混進他們那個偵探團——那三個孩子雖然吵得厲害,但是博士給偵探團配的道具是真的香。”
“可是,可是我也不想和柯南走得太近,雖然他的大腿真的很粗壯,但他是個偵探啊!而且還是個案件雷達拉滿沒有案件也能創造出案件的超級名偵探,有他在的地方總有各種各樣的案件,那種事情不要啊!我才不要看到那些鬼東西——”
“所以注意力要放在解藥的研究上嗎……呸,但是酒廠不倒閉的話就算研究出解藥也不能卵用啊。說起來我之前說的那些東西能派上用場嗎?想要酒廠倒閉的人那麼多,你說要把他們聯合起來的話,效率會不會更高一點啊?”
“對了,貝姐對我動手酒廠內部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反應,真是的,明明那個組織就是想要我的藥吧,為什麼琴爺和貝姐一個兩個都奔著要我命來啊!我做錯了什麼!我也隻是一個二十三歲的寶寶啊!嗚,現在隻有九歲了,九歲的小孩子受不了這樣的委屈!”
“好啦。”
溫柔的聲音擠進了我連篇的抱怨當中,諸伏景光坐在床沿,溫然笑著看著我。
我們之間隔著半個房間的距離,這是他刻意為我們之間留出的安全距離,是我現在不可以輕易跨過的。
一想到這個,腦內的惆悵頓時更甚。
我幽幽歎了口氣。
他卻笑出了聲。
我斜過視線看他,問他在笑什麼。
他說抱歉,沒笑什麼,就是覺得小孩子會這樣歎氣稍微有一點違和。
“小孩子的話,是不需要有那麼多煩惱的吧?”
說到這一句的時候,他眼裡似乎閃過了某種情緒,我也說不清那究竟是什麼,總之是很複雜的情緒。
因為那一閃而過的情緒,我稍怔了一下,再開口的時候氣勢就弱了三分。
“但我也不是真的小孩子啊……”
“我是大人嘛,大人就是會有很多煩惱啊。”
“而且,而且我可是景光的老板呢!我是可以負責的,就算變小了也……”
“……說起來,景光你是不是都快忘了我是你老板了呀?從我吃了那個藥之後,你就一次都沒有那麼叫過我了。我隻是身體縮水了,可是我還是原來的我嘛。”
“就算你是大人也不可以看不起你的老板,哼,不然我可是要扣你工錢的!”
“你啊……”
他垂下眼,似乎是露出了一個笑容。
我不確定那是不是笑容,因為他的聲音裡沒有笑,而更像是一種莫名的歎息。
“不會的,我是不會看不起老板醬的,但是啊……”
“我也想成為能為老板分憂的優秀員工嘛。”
“有我在,老板隻當一個什麼都不管的孩子也是可以的吧。”
“老板隻當一個孩子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