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景打車到金城,先去找陳旭彙合,準確來說,紀景需要先去找陳旭談一談。
那張照片,那條短信,像一道接著一道的驚雷,刺激著他本就不能保持平靜的心,紀景真有點慌神了。
如果蘇佳穗和他談戀愛是出於“玩”,出於“新鮮”,出於“一種體驗”,那麼,蘇佳穗對他的感情或許隻停留在朋友的階段。
而江延……江延比他聰明,比他得老蘇歡心,還有沒上過一次補習班卻回回能考第一名的天才光環,並且,與蘇佳穗朝夕相處。
這無一不令紀景心生危機感。
但在陳旭麵前,他還是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不在乎那所謂的日久生情。
“你不是說周末要陪奶奶去寺廟上香嗎?”
“哼。”陳旭輕哼一聲,也絕口不提剛剛發生的事:“我一嬸一早來了,就用不著我了唄。”
陳旭的父母各自再婚,組建了新的家庭,日子過得都很滋潤,陳奶奶心疼大孫子,早明言自己死後要把名下的資產全部留給陳旭。對此陳旭的一叔一嬸非常不樂意,本來大哥過得就比他們家好,憑什麼老人的遺產還得給大哥的兒子,所以陳旭的一叔一嬸有事沒事就跑來巴結老太太,順帶給陳旭上眼藥,簡直是一出現代版的宅鬥劇。
“那你來這乾嘛?”
“筆記本壞了,送來修。”
“哦……修好了嗎?”
“這不在等著嗎,大概七點左右能修完。”
到底是紀景舉了白旗:“你看見他們了嗎?”
“程向雪蘇佳和他們啊,看見了,真對不起你,是我捕風捉影,是我大驚小怪,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陳旭和他一叔一嬸交鋒多年,彆的不見張長進,陰陽怪氣這套倒是愈發爐火純青。紀景真想鎖他喉。
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陳旭抬手掩唇,清了一下嗓:“咳,不管怎麼樣,作為兄弟,我得提醒你,還是注意點,彆叫人挖了牆角,當然,我沒有說江延要挖你牆角的意思啊,可情到深處自然濃,萬一人倆好上了,把你甩掉了,傳出去不就是被挖牆腳嗎,你的麵子往哪擱,你以後在興海怎麼混?”
至於一旦被蘇佳穗甩了,紀景本人的情緒……顧忌紀景的自尊心,陳旭沒多說。
“所以,我該怎麼辦?”
“嘖,這事吧,還得從根上解決,他近水樓台,你就釜底抽薪,給江延弄一間宿舍,讓他搬出去。”
紀景皺眉:“可江延得給佳和補課。”
陳旭用欽佩的目光看著紀景:“行啊,中國好姐夫啊,那你當我沒說,我真多餘管你這事。”
紀景其實也挺怕這課補著補著,江延成姐夫了。不過,還沒影的事,也許是他想太多。
“再議吧,你還有彆的安排嗎?”
“運輸船對狙算嗎?”
“……作為兄弟,我也得提醒你,彆辜負奶奶的期望,高考又不考運輸船對狙。”
“靠,你穗姐附身啊。”陳旭笑罵了一句,而後正色道:“放心,我有我的打算,人生不是隻有高考這一條出路,何況,我真不是學習那塊料,也沒人成天給我上小枷板。”
紀景無視他的調侃,拿出手機撥通蘇佳穗的電話,蘇佳穗已經采購完畢,正準備去滑冰,讓紀景和陳旭直接到六樓電梯口找他們。
金城商場設施全麵,不僅有遊戲廳,電影院,還有滑冰場、遊泳館、攀岩館、以及瑜伽教室、舞蹈教室、跆拳道教室、各科補習班等等等等,一到周末學生就特彆的多,電梯裡總擠滿了人。
紀景不幸被踩到腳,乾乾淨淨的小白鞋上留下一道非常明顯的黑印。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
女孩費力的從包裡拿出一袋濕巾,紅著臉遞過來:“真不好意思……”
紀景收下濕巾,隨手揣進口袋。
“那個。”女孩羞羞澀澀的看他:“請問,可不可以……認識一下?”
“我有女朋友了,不太方便。”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女孩徹底漲紅臉,側過身去不敢再看紀景一眼。
電梯很快到了六樓。
蘇佳穗獨自等在電梯口,周圍一圈蠢蠢欲動又望而生畏的小男生。
雖然都是花叢裡拔尖的漂亮人物,但紀景和蘇佳穗的長相太具有攻擊性,太咄咄逼人,反而很少被主動搭訕。除非對方也有極為出眾的樣貌,就比如剛剛電梯裡的女孩。
陳旭一見蘇佳穗就忍不住吐槽:“我真他媽的不想跟紀景走一塊,美女眼睛裡隻能看到他,被他拒絕了就不能考慮考慮我嗎?我也不醜啊。”說完抓著紀景猛搖肩:“人家說認識一下!認識一下你懂啥意思嗎!做個朋友啊!”
紀景推開他:“你剛剛在電梯裡不積極踴躍,這會找我哭什麼喪?”
“就是。”蘇佳穗笑道:“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或者,你可以選擇在電梯裡守著,美女一會八成還下來呢。”
“看見沒小景,她的重點壓根不在有美女跟你搭訕這件事上,一點危機感沒有。”陳旭瞥了眼蘇佳穗,煞有其事道:“真大美女。”
“我也不差呀。”蘇佳穗撩起彎彎卷卷的長發,眼神清澈而嫵媚。
“嘔——”陳旭扭頭裝吐:“王婆賣瓜。”
“哼!有眼無珠!”她問紀景:“我這發型不好看嗎?”
紀景確定,自己但凡猶豫一秒,蘇佳穗就會一掌劈過來,剁開他的天靈蓋:“很好看。”
“還得是你有眼光,走吧!待會橙子他們該等急了。”
紀景握住女友的手腕,給陳旭使了個眼色。陳旭抿唇,麵露無奈:“我先去找他們。”
蘇佳穗略有些不解的看向紀景:“怎麼了?”
“嗯……我想買件衣服,你幫我選。”
“好啊,咱們走樓梯下去吧,這會人太多,我跟你講,我剛才上來的時候差點沒憋死。”
相較於金碧輝煌乾淨整潔的商場內部,樓梯間完全是另一副天地,燈線昏暗,牆壁臟亂,每一個轉角處都聚集著一夥打扮另類的青年男女,或倚牆而立,或席地而坐,或手裡夾著香煙,或嘴裡吐著臟話,簡直像要吃人的妖魔鬼怪,彆說老實巴交的半大孩子,就是稍微膽怯的成年人也不敢輕易走這條樓梯。
蘇佳穗常年保持運動,不似同齡女孩那般纖細羸弱,此刻穿著一條藕荷色的吊帶連衣裙,更襯得皮膚白皙,仿佛被水潤透了,線條豐盈,健康,胸部挺拔,渾圓,腰很細,但並非故意賣弄性感,裙擺有點蓬,雙腿修長筆直,腳上是一雙白色運動鞋,無一不彰顯著十八歲的活力和朝氣。
她漂亮,也知道自己有多漂亮,精心化了妝卷了頭發之後,自戀的幾乎傲慢了。樓梯間幾個叼著煙的男青年對她起哄,不等紀景有何反應,她就先睜大眼睛瞪回去,不吝嗇的罵臟話:“看你媽,再看眼睛給你挖出來。”
如果隻有蘇佳穗一個人,這事興許沒那麼容易翻篇,可蘇佳穗身後還跟著紀景。
不知道是不是初三那年被紀漢華打壞掉了,紀景沉下眼時眉宇間總會流露出些許執拗的狠勁,仿佛一旦落到他手裡,就非要分出個你死我活才算完,叫他這麼盯著,很難不感到恐懼。
更何況他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貴氣,讓人一看就覺得他有很硬的後台,很強的背景,足夠他無法無天。
而躲在樓梯間裡吸煙的一眾青年,說穿了,多是社會閒散人員,最懂得趨利避害,碰上蘇佳穗和紀景這兩個橫主,隻有縮起脖子了事的份。
“真討厭。”蘇佳穗頂瞧不起這些隻會對小姑娘吹口哨講黃段子的男人。
紀景則更厭惡他們黏著蘇佳穗的視線。其實,他真不喜歡女友穿吊帶裙,好看是好看,露在外邊的皮膚未免太多了,老有人盯著看,哪怕隻是出於欣賞,也令紀景心裡不舒服。
可在這件事上,他沒有發言權,去年暑假倒是有委婉的提過一次,女友直接眼睛裡冒火了,罵得好難聽,然後小半個月沒有理他。紀景不得不認真反省,不得不思想升華,將蘇佳穗清涼的吊帶裙當做是為這美好世界添磚加瓦。
但這不妨礙他自討腰包給蘇佳穗買一件白色的針織小開衫。
“滑冰場裡冷,再說,和你的鞋很搭配。”
“嗯……我還想要件紅色的,配那個玫瑰的小裙子。”
“可以。”
蘇佳穗聞言,扭頭問導購:“這個多少錢呀?”
導購眼尖,看紀景手腕上那塊表就曉得這是個花錢不眨眼的富一代:“兩位眼光真好,這件開衫是秋季新款,純羊毛手工編織,折合人民.幣六千六百三。”
“真不便宜。”蘇佳穗嘟囔著,又對著鏡子照了照,逐漸彎起嘴角:“不過,香奈兒嘛,可以理解,是吧紀景,紀景?”
“這包怎麼樣?”
“不要,都沒什麼機會背,我爸說了,等我考上大學,給我買一個愛馬仕。”
“我給你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