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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撒茲勒起初並沒有把薑綺放在眼裡。
他自認遠比安德莉娜本人還要更為了解, 她如今處於一個什麼樣的狀態當中。新生的母神尚且稚嫩,即便是她已經在一眾淩人覺得匪夷所思的可怕速度在飛快的成長,但是千萬年的時間所積累出來的差距並不是這麼快就能夠被追上的。
即便是如今實力十不存一,被薩繆爾那由日光所彙聚出來的、擁有著可怕的燒灼感和破壞性的長//槍封印, 從上古直至如今, 但是對於薑綺的存在,阿撒茲勒的確是輕視的。
年幼的小母神又能夠做到多少事情呢?她恐怕連自己的處境、連如今這一片大陸上的局勢都不甚清楚吧。
她甚至並沒有覺醒那些上古時期的記憶, 權柄也全部都分離了出去給予他人。在阿撒茲勒看來, 安德莉娜如今空有神之//名, 卻並沒有能夠與之相匹配的能力。
阿撒茲勒覺得, 安德莉娜養的那六個魔王崽子也當真是可笑, 居然當真和她扮演起來了什麼母神與孩子的、仿若家家酒一般的母慈子孝來——為什麼不趁著血月之主尚且稚嫩的時候, 將她囚禁起來、 從她的血肉當中榨取力量來反哺自己?
這是魔鬼根本無法理解的想法和行為。
這麼大好的機會,如果換做是他來的話……
就在阿撒茲勒這樣漫不經心的想著的時候,他看見了麵前的少女露出來的那個笑容, 耳邊也清清楚楚的聽到了薑綺的話。
有那麼一瞬間, 阿撒茲勒覺得自己幾乎是要被逗笑了。
“安德莉娜。”鬼麵的聲音聽起來晃晃悠悠的,顯然,他並不認為薑綺能夠真的給自己造成什麼傷害,“你莫不是被那些魔王們給捧的太過於飄飄然了。”
“你總不會真的以為, 空有神//名而無神權的自己, 能夠——”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阿撒茲勒現在並沒有實體, 如今在這神殿之內遊蕩的身軀,不過是由虛無的灰色的霧氣所形成。
可是眼下,這並非實體的身軀卻感受到了一種由內而外的撕裂感與崩壞感,就像是有一隻手在身體內部將他抓住,隨後狠狠的朝著兩側扯開。
阿撒茲勒原本想要說的所有話, 在這一刻全部都被暫時的拋到爪哇國去了。那由霧所形成的身體再也維持不住,崩散開來,而在散落一地的霧氣之後,魔鬼看到了少女的眼睛。
清冷的,漠然的,就像是一塊足夠澄澈但是也足夠淒寒的冰,似乎任何東西都沒有辦法倒映在其中,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將其擾動。
這樣的一雙眼睛,讓阿撒茲勒覺得自己先前的一切行為似乎都無端的變的可笑了起來,簡直就像是在對方的麵前搔首弄姿的小醜。
你之前莫不是都在看我的笑話?
然而這樣的話終歸並沒有被說出口,因為即便是沒有了身體,卻並不意味著那種可怕的燒灼感和撕裂感便也跟著褪去。它們像是焊死在了他的靈魂與感知上,除非阿撒茲勒的意識就此消散,否則便會如影隨形般的一直存在。
“是那滴血?”
阿撒茲勒並非是愚鈍之輩,更何況薑綺使用的魔法也並非是無跡可尋。他幾乎是立刻的就聯想到了對方麾下的魔王,那位【猩紅的哀鳴】,其所自深淵當中得到的權柄,似乎正是和血緣和族係有關。
而他方才又做了些什麼呢?
——他飲下了安德莉娜的血液。
儘管隻有一滴,所能夠帶來的力量也並不像是阿撒茲勒所期望的一樣多,但是看起來,其所能夠引發的後果倒是無窮的。
“我的血,味道如何?”少女勉力的支撐著比她高出不知道多少的男人,因為雙方之間體型差有些過大的緣故,讓薑綺的這個支撐的動作看上去帶了幾分狼狽的意味在其中。
可即便如此,當那一雙冰色的眼眸掃過來的時候,仍舊會讓阿撒茲勒忍不住的心頭一跳,無端的生出一種危險的錯覺拉絲。
……怎麼可能。阿撒茲勒在心頭同自己說。
那不過是一個剛剛誕生沒有多久的、無論是力量還是羽翼都距離“豐滿”還有很遠很遠的距離的幼稚的神明,是最方便狩獵和捕捉的時候。
從薑綺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時開始,阿撒茲勒便已經向著她投來陰暗的注視。如果不是因為根本沒有辦法掙脫開薩繆爾留下的封印,想來阿撒茲勒早就已經迫不及待的去到薑綺的麵前了。
但薑綺如今所表現出來的力量,已經遠遠的超出了阿撒茲勒的想象。